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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均館緋聞原著小說第1~1054a819296cdf79b898250a4c.jpg

(允熙和善俊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初試第一場的時候,在考場門口。)

 

 “對了!聽說左相大監的公子也會參加這次初試。”

“什麼?最終到底還是皇命難違啊。這次式年小科應該有這位公子的一席之地吧。”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皇命?”

“你不知道嗎?這家公子是出了名的學識淵博,但是他自己卻一直推說才學尚淺,不參加科舉繼續埋頭讀書。左相家的話算是老論派中實力最強的了,照理說完全可以在朝廷中謀個職位,他卻偏要拒絕,左相大監心裏急得不得了。但是後來皇上親自下令讓他參加科舉。有什麼辦法?皇命都下來了,非考不可啊。”

“興許只是傳聞厲害,其實肚裏沒什麼內容呢,怕露餡到現在才出來參加科舉。哈哈哈,這次丟臉丟大了。”

 

允熙正聽他們說著,考場門開了。一下子人們拼命往裏面擠,形成了無法阻擋的人潮。後面的無賴之輩硬往前擠,把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們推來推去,引起了些許騷亂。這樣的人潮對她來說可怕的不只那些占位的槍手,這裏所有的男人力氣都比她大。人潮把她擠得越來越遠,這時她絆到了一個人的腿上,身體開始打晃。在這人流中要是摔倒的話估計會被踩死。天空開始變灰暗的那瞬間,有一個人伸出手用力抓住了允熙的手臂把她拉了回來。

 

突然的摔倒把她也嚇得不輕,雖然不知道扶住他的人是誰,但是卻不由自主地依靠著他。虧了他的一扶,自己沒有再被推搡,也沒有再搖晃。一下子亂動的人流也好像安靜了下來。允熙和那人稍微鎮定了一下。這時她才意識到那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允熙抬起頭來想謝謝這只手的主人。但是進入眼簾的卻是男人修長白皙的脖頸。她的視線害羞地停在男人突出的喉結上。一般正常男人都有喉結,她意識到自己平緩的頸部,立馬低下頭掩飾。

 

“雖然素不相識,但是托您的福得以化險為夷,真的很謝謝您。”

“這種小事沒什麼好謝的。”

 

從那喉結處發出來的聲音低沉無比,但是握著允熙手臂的手卻沒有放開。

 

“現,現在沒事了,您放手吧。”

“也許待會兒還會摔倒,進到科場之前還是這樣為好。”

“啊,那,那個不能這樣麻煩您

“不相互扶持的話也許我也會摔倒呢,您就當做互相幫助吧

 

這樣混雜的科場裏,大家保護自己都來不及,主動幫助自己的他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和焦急煩躁的人群相比,他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悠然和冷靜。好像他不是來參加科舉,而是來遊覽似的。允熙的心情也因為他變得平靜下來,焦躁消失了。

 

允熙很好奇他的長相,抬起了頭。她的個子和一般男人差不多,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長得太高,她的頭抬起來也只能看到他的喉結,水準視線只能達到他肩膀的程度。

 

擁擠的周圍慢慢地變得寬鬆了很多。允熙行動也自如了一點,於是把頭抬得更高了。看到了他的臉。那張臉映入眼簾,她卻嚇了一跳,立馬又低下了頭。因為對方是一位讓人看到就會臉紅心跳,俊秀非常的貴公子。她一下子忘了現在的自己是男人,臉紅了起來。

 

“您看上去非常年輕,公子這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嗎?”

 

允熙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那是非常斯文又漂亮的聲音。

 

“啊,是,是的。”

“很高興認識您。我也是第一次。”

“很,很高興認識您。”

“看您沒帶陽傘過來,所以就猜您是第一次參加吧。”

“因為那個很難買到,不是不知道才沒帶的。”

“這樣的話就一起用吧。別人都有同伴相陪,就我一個人打著這麼大的陽傘,正苦惱呢。”

“不用了,不能給您添麻煩。”

“沒關係的。”

 

 

 

(善俊的僕人身材很魁梧,在允熙的指導下幫兩人占了很好的座位,允熙先打草稿再謄在試卷上,善俊卻直接在試卷上刷刷寫起來,允熙看了心裏有點著急,對自己有點不自信了。但是還是勉強鎮定下來作答。善俊寫完看到允熙的字體也寫字速度也很佩服。善俊先寫完了,等允熙一起交試卷)

 

貴公子沒有先把試卷交上去,而是端坐著靜靜地扇著扇子等她寫完。允熙雖然對自己的答卷不怎麼滿意,但是還是寫完了,直起腰看了看他。他合攏扇子,用有力卻有夾雜著柔和的聲音說道。

 

“都寫完了嗎?”

 

允熙很驚訝,說道。

 

“您都寫完了的話應該快點去交試卷啊。早點交上去對合格比較有利,您不知道嗎?”

“我想等公子一起去交。如果我先走了的話,您應該會焦躁,也許會發生失誤也說不定。如果公子您先結束走掉的話我好像會那樣的。”

 

真是讓人費解的人。當然如果他真的先交試卷走掉的話自己是會更加焦急。但是就算如此對初次見面的人能這麼關心,到底這男人為什麼能這麼悠然!有一兩個人開始交試卷了。允熙也急忙從位置上站起來說道。

 

“我也寫完了。現在快點去交吧。”

“您的墨蹟還沒有幹,慢慢檢查一下再交也不遲。”

“不用了,越檢查越容易出錯,還是交了吧。”

 

(考生們都是在外面樹下什麼的地方做題的,天氣很熱,兩人交完試卷出去的時候,看到有使令再給考生們派水)

貴公子像一個使令要了碗水。喝了半碗,把剩下的半碗遞給了允熙。一瞬間她猶豫了一下。要喝他的嘴唇碰觸過的水?雖然這在男人之間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把好好的水倒掉再要一碗似乎有點不好。這麼熱的天自己也一天沒喝水了,又不能撒謊說自己不渴。所以不得已治好喝了。那水好像放了糖一樣甜。不知道是因為渴了太久,還是因為他的嘴唇碰觸過。

 

兩人像出口走著。允熙說道。

 

“托您的福順利結束了考試。如果沒遇到公子的話,應該會被烈日曬得很厲害。”

(這裏允熙用的公子這個詞,在韓文中好像可以看出是否已婚,之前善俊的僕人叫他公子,允熙知道了他還沒結婚,心裏顫了一下。)

“只是互相幫助罷了。公子會參加後天的生員考試嗎?”

“恩。不管是進士還是生員,要是至少能考上一個就好了

“考場在哪里?”

“生員試被分在了一所的禮曹。”

“我也是在那裏。那麼後天能再見面了。”

 

允熙也露出了高興地神色。但是為了不被他發現,硬是轉頭看向了其他地方來掩飾。他笑著說。

 

“您怎麼這樣,我覺得很高興呢,公子卻好像不以為然啊。”

“不,不是的。當然高興了。”

 

“雖然很想再和公子聊一聊,但是一天下來您也該累了,不好意思再給您添麻煩,就在這裏道別吧。”

“沒必要這麼客氣…。”

 

雖然允熙也想多和他待一會兒,但是只好收起遺憾彎腰致意。

 

“那您走好。”

 

他又鄭重地鞠躬致意了一下。

 

“後天禮曹前面見。”

 

他約定下次再見的話撫平了她的遺憾。允熙再次彎腰示意以後轉身走了。順石看著漸漸走遠的背影說道。

 

“那書生好好寫完一個字了沒?年紀很輕,書應該還沒讀過多少的樣子,而且看上去像是弱得連毛筆都拿不起來…。”

 

貴公子什麼話也沒說,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好久,自言自語道。

 

“有些東西看到了也不能用語言形容出來。我親眼看到卻也無法相信…。”

 

順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的嘴角泛起了微微笑意,說道。

 

“順石啊,你能形容出剛剛那位公子的美貌嗎?”

“恩?我這種粗人能想出什麼話啊,哎喲!”

“我也無法形容。那位公子的試卷也如他的外貌一樣難以形容。順石啊,我參加這次科舉的理由不是因為我懼怕皇命。是因為我覺得讀了這麼多書應該有參加小科的資格了。但是好像不是這樣啊。也許是為了遇見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才來到了這裏。”

“但是,少爺。雖然少爺一直對我們下人很好,但是怎麼對初次見面的人也這麼在意啊?”

“我在意了嗎?”

“恩!小人看來都有點奇怪了。”

“是嗎?我有那樣嗎?”

 

 

 

“對了!”

他突然這樣喊了一聲,向著允熙消失的方向跑去。順石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他們發現了走了沒多遠肩膀耷拉著的允熙。他用力地抓住允熙的手臂。允熙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抓,差點叫了出來。

 

“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

“差點連姓名都沒問就走了。”

 

雖然允熙轉身走後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也許是出於女孩子的心理不好開口,只好忍著。順石笑著嘟囔道。

 

“我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呢。就說您很在意嘛。”

 

貴公子給了他一個不要說廢話的眼神,又鄭重地對允熙說。

 

“我叫李善俊。原籍陳省,字姜武,號美修。今年二十歲。”

 

允熙猶豫了一下。他問的不是緊緊綁著胸部的十九歲女子金允熙的名字,而是這衣服的主人的名字。

 

“我叫金允識,比兄台小兩歲,今年十八。原籍安東,還沒有字型大小。”(允熙應該是19吧,這裏估計寫錯了,不知道正版書上是寫的多少。)

 

他高興地笑著鞠躬示意後轉身走了。允熙看著他的背影,雖然和旁邊的順石相比看上去瘦小了一點,但是分開來看的話,高個子,寬厚的肩膀,精瘦的腰,修長的腿,是個完美的男人。

 

“李善俊…。”

 

允熙一念起善俊的名字,就有種甜美清爽的香氣在口中縈繞的感覺。

 

 

(第一場考試結束之後,允熙因為忙於考試沒有掙錢,弟弟的病情更加惡化,在考場上看善俊寫的很好,考完後自覺自己沒什麼希望,家裏情況又更加惡化,這樣下去自己真要嫁給那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才能養活母親和弟弟了,再加上考場了一些老儒生在哭,一時難過也當場痛哭了起來)

 

“現在年紀還沒多少的小子哭什麼啊?還有年紀這麼大了還在等下次考試的我們呢,嘖嘖。”

 

允熙停止了哭泣,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她不是因為他們的話感到羞恥,而是覺得被善俊看到很丟臉。但是他湊近她的耳邊,氣息幾乎能觸及到她,低語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追求。那份追求的分量也因人而異。並非年輕人的追求就一定要比年長者的追求輕,也沒有不能流淚的道理。”

 

雖然允熙很想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但是因為帽子擋著沒有辦法。她看了看善俊的臉。一看到他眼中盛滿的那擔心的笑意,好不容易吞下的淚水又湧了出來。還能感覺到肩膀上他的手傳來的溫熱觸感,他那綠草般的體香也刺激著她的嗅覺。

 

她沒有再擔心善俊這樣摟著他的肩膀會不會發現她是女人。反正今天以後也見不到了。對她而言,現在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嫁給那個超過五十歲的老頭當續弦了。如果能做這種男人的妻子該是多麼的幸福,想到這裏她的眼淚更加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第二場考試占位時,允熙善俊順石和一幫專門占位的人發生了衝突,善俊料到那幫人考試結束會報復,讓順石在外面等著。可是直到和允熙分開,那幫人都沒出現。分開後沒多久,善俊突然想到他們可能懼怕自己,而去找柔弱的允熙洩憤,立馬趕回去找允熙。此時允熙已經被那幫人圍毆,一個陌生男子經過出手相救,還說要救允熙回去搞BL。這時善俊和順石出現,那幫人逃跑了,順石想追上去。)

 

 

有個拿著匕首的傢伙向允熙沖過來。那瞬間,她的眼睛被善俊玉色的道袍袖子擋住。所以完全沒看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善俊一手遮著她的眼睛,一手用扇子邊框擋住刺來的匕首,然後合上扇子攻擊。對方失掉了匕首,善俊一腳踢向他的腹部。這些她都沒有看到。

 

眼前衣袖拿開的時候,允熙看到的只是那人捧著肚子躺在地上打滾的樣子。眨眼之間那把匕首已經在善俊的手中。擋住自己的衣袖一動都沒動一下,允熙簡直無法相信。這個氣都不喘一下站立著的男人,總覺得不像現實中的人一樣。倒在地上的傢伙們眼看打不過想要逃跑。順石想要追上去,善俊開口了。

 

“不要追了!”

 

他的聲音冰冷,覺察不到絲毫感情。順石有點怔住了遠遠地站著。虎背熊腰的順石好像也覺得他變得有點可怕似的。

 

善俊用手捧起了允熙的臉龐。半邊臉已經變得通紅,腫了起來,嘴角也流著血。他的手輕輕的撫著她腫痛的臉。然後慢慢地移向她的嘴唇,輕輕地把血擦掉。他的手觸及之處反而有比傷口更火辣辣的感覺。

 

“什麼啊,這小子已經有物件了?誒!浪費我的時間。”

 

允熙望向了咒駡聲的那邊。幫助她的男人好不容易倚坐在牆角。她跑到他身邊。

 

“您沒事吧?”

 

他不回答,允熙被他手臂上滲出的血嚇到,急忙從袖子裏翻出手帕。這是給允識的禮物,上面繡著長生草,表示長生不老的意思。沒想到最後還是自己用了。

 

“長得像個丫頭,連手絹都帶著呢。”

 

允熙無視他嘲諷的話,把他的傷口綁好。他什麼話都沒有,蹣跚著從地上站起來,看向善俊。善俊走過來鞠躬示意。他哼了一聲,不爽地說道。

 

“不管長相,表情,舉動,都讓人反感。”

 

善俊一點都不在意他的話,鄭重地禮貌地說道。

 

“您傷得很嚴重。不趕快治療的話。”

“我自己看著辦!”

 

他蹣跚著想要走。善俊跟在他身後又說。

 

“想問一下您的身份。日後好報答您。”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頭也不會,背對著他說。

 

“現在開始不要和我講話。還有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討厭的臉。這就是報恩了。”

“我有什麼得罪您的地方嗎?”

“報恩!”

 

不和他說話就是報恩,那男人謝絕了所有好意就這樣走掉了。

 

 

 

(那天被善俊他們救了之後允熙沒讓他們送到家門口,後來她也因為再怕遇到那些壞人而不敢出門,母親告訴她放榜了,但是讓她不要去,怕她再被人報復。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應該是榜上無名。媽媽在做針線活,允熙在一邊。)

 

允熙翻弄著針線活,心裏卻一直想著善俊。上榜者名單中不一定有自己,但是一定有李善俊的名字。那麼,他也應該會在那裏出現。

 

“那天,我會等你的,希望我們一定能再見面。”

 

善俊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現在想著不能見到他,他的嗓音反而更深刻了。

 

他說會等她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他真的會等嗎?允熙心裏這樣疑惑著,但卻更願意相信他會等她的。不,他一定在等她。允熙不由自主地突然拿起邊上母親陳舊的紗帽(古時朝鮮婦女外出時用於遮蓋頭部和上身的紗帽)。母親嚇了一跳。

 

“你去哪?”

“我去確認一下上榜者名單就回來。”

 

允熙在母親攔住她之前打開房門跑了出來。

 

“允熙啊,不行!”

“他們欺負的是男人。我用紗帽遮著臉不會有事的。”

 

允熙用紗帽緊緊遮住臉,奔跑著。心很急。如果他只是確認了自己名字就走的話怎麼辦。跑了很長時間。她的腦子裏沒有一點害怕,想的只有善俊一個人。

 

禮曹前面擠滿了人。允熙沒有去確認榜單,而是在人群中尋找著善俊。他應該不用找都會一眼認出來的,卻怎麼都找不到。但是他名字的三個字卻分明映入了眼簾。進士和生員名單的第一位都是李善俊!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具體用漢字怎麼寫,但是她確信一定是他。

 

這時突然有一個熟悉的名字進入了視線。進士名單的中間部分,是金允識。相同的名字在生員名單中間也出現了。漢字筆劃一點都沒錯。允熙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算不知道善俊的漢字名字怎麼寫也確信第一名就是他,但是漢字筆劃一筆都沒錯的允識的名字她卻無法相信。應該馬上進禮曹去確認一下。

 

允熙正急著要進入禮曹,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她意識到自己是穿著女裝來的。允識能進裏邊,允熙卻不行。苦惱著要不要回去換件衣服再來,但是來回的時間太長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她,聽到了旁邊別人的對話。因為提到了李善俊的名字,引起了她的好奇。

 

“李善俊果然是在最前面啊。他就是左相大監府上的李少爺。確實值得皇上親自下命啊,唉!”

“這樣的成績到底是怎麼學習的啊。”

 

左相大監?李少爺?

 

允熙恍然明白。科場中聽到那個人就是李善俊嗎?左議政的話是老論派核心勢力之一,而且擁有強大的權力。允熙還沒整理清楚頭緒,就看到善俊闊步從禮曹裏面出來。她立馬用帽子擋住臉,背過身去。她轉身的刹那,善俊看到了她的背影。但是他沒有認出允熙,向旁邊走去。她又轉過身去看他。善俊沒有離開,只是在張貼著榜單的牆邊四處張望著找人。他找的是男人,允識。

 

允熙完全聽不到周邊別人的吵嚷,眼裏也看不到別人。只是看到感覺到遠處善俊寂寞的樣子。

 

他似乎幸福地看了一下榜上貼著的允識的名字。他高興純粹只是因為可以有一個一起做學問的夥伴。可以互相幫助互相進步互相信任。真是個傻氣沒眼力見兒又老實的男人。

 

善俊突然轉頭看到了允熙。一開始只是因為在這吵嚷的男人群中突然看到個女人覺得疑惑。但是一直感覺到她盯著自己。

 

慌張的允熙立馬裝過身想要離開。但是他跟上來說。

 

“喂!我有話想問您。”

 

允熙更加加緊腳步,但是始終比不上他的長腿。

 

“就回答我一句。您認識金允識嗎?”

 

她終於停下了腳步。善俊也跟著停下。允熙沒有回答,只是先整理了一下紗帽下面的衣著。儘量用紗帽蓋住顯小的上衣和剪斷的頭髮,臉也緊緊遮住。但是下面褪了色的舊裙子卻無法遮掩。而且紗帽也很舊了。允熙第一次因為自己的衣著不好看而羞愧起來。

 

“我知道素不相識的男子這樣問您好像不太好,但是如果您不知道就請回答不知道吧。”

 

允熙擔心自己的嗓音會被認出,只是點了一下頭。善俊又興奮地問。

 

“您真的認識金允識?”

 

她又點了點頭。他立即追問。

 

“還好嗎?”

 

他這樣問讓她怎麼回答,不知道他問的到底是什麼還好不好,又不能問他。

 

“啊!我是問金公子的身體還好嗎。本來身體就不好,那時候又受傷了,我想他今天應該不能親自來看榜……。”

 

允熙這才點了點頭。善俊似乎明白她為什麼不講話只是點頭搖頭來示意了。所以用她比較好回答的方式問道。

 

“病得很厲害嗎?”

 

允熙點了點頭。

 

“你是金公子的家人嗎?”

 

她又點了點頭。善俊禮貌地鞠躬後高興地說。

 

“初次見面。我是在這次科場中受到金公子很多幫助的李善俊。”

 

得到幫助的應該是她啊,她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難道您是小姐?”(這裏是指還未出嫁的姑娘)

 

這次她確切地點了頭。

 

“這麼說的話是金公子的姐姐?”

 

這次也是確切地點了頭。因為她個子比較高,一般人家都會先想她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金公子有姐姐啊。我們現在相互還不是很瞭解,失禮了。金公子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再次正式向您打招呼。”

 

善俊鄭重地鞠躬。怎麼是他的姐姐呢,居然有了個比自己還大的弟弟。

 

“我想親自去看望金公子,請您允許。”

 

允熙重重地搖了搖頭。自己都這樣堂堂地跑出來,去家裏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麼騷動。他尷尬了一下,猶豫後最終放棄了。

 

“對了!我去禮曹裏面確認了一下,生員進士榜上的金允識是同一個人,先父的漢字名字是金利英。是不是?”

 

金利英,是父親!這樣一來生員和進士都合格了。這真是難以置信。允熙想放聲三呼萬歲,但是勉強忍住了。她正想抬腳回家,他也跟了上來。她停下腳步,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跟過來。

 

“我送您回去。”

 

允熙堅決地搖頭。那是肯定不行的。她那麼頑固地搖頭,善俊以為自己失誤了。

 

“我失禮了。男女有別。希望您不要生氣。”

 

允熙點頭表示沒關係。

 

“請幫我向金公子傳句話。那幫壞人和指使他們的人都已經被抓起來了,請他放心。”

 

允熙點頭示意了一下,想儘快把這些好消息告訴家人,於是轉身回去了。

 

 

 

(允熙本打算只代替弟弟通過小科初試就好,這樣自己以後再幫人家代考也好拿到更多的酬勞,可因為惹上壞人那件事,以前的雇主不敢再給她事情做,但是建議她努力通過復試,這樣就算做不上官,或許也有機會能去成均館讀書。允熙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是也沒辦法,就全副精力放在了復試上)

 

季節變幻,秋去冬來。允熙也快二十歲了。

 

但是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年齡,只是數著善俊的年齡。這麼久沒見,他也許已經忘了有個年輕書生的存在。而且他年紀也不小了,也許早已經娶妻成家。

 

允熙把一切深埋心底,集中精力在讀書上。雖然有時會因為允識的病情和母親的辛勞而動搖,但卻始終沒有把書本丟開。不管是吃飯、洗衣還是搗布的時候,都在讀書。遇到不理解的句子會熬夜思考,還會把父親留下的一整櫃書翻出來看。

 

這天她又把好久穿的允識的衣服重新穿上。復試之前要先去錄名所錄名,並通過照訖講才行。雖然只是口頭講述一下《小學》和《朱子家禮》,但是對她來說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一直以來她學習的時候都只是讀和寫而已,為了防止自己的聲音被外人聽到,她都不敢大聲讀書。現在這種問答的方式對她來說有點生疏。而且要在男人面前裝成男人的聲音,必須要謹慎小心。

 

好在最後安然無事的通過了照訖講,在錄名所錄完了名。

 

但是她沒有直接離開,一直在附近徘徊。因為,她希望能偶然遇見善俊。但是直到日落他都沒有出現。也許他不是今天來吧,想到這她的肩膀耷拉了下來。

 

進士復試的當天,禮曹前眾多的科儒中也沒有善俊的身影。允熙被分配在了一所的禮曹,大概善俊是被分配在了二所的成均館吧。和初試時不同,門前的守衛一名一名嚴格地檢查後才放人進去,允熙很緊張,擔心自己會否被發現。還好守衛只是拍了拍袖子和腰間就讓她通過了。

 

允熙考完出來後想著是否該去成均館那邊看看,但是善俊應該會比自己先答完吧,想到這裏她又放棄了去成均館的想法,直接往家走去。第二天的生員復試時還是沒有看到善俊的身影。

 

 

 

“小科進士試狀元,李政武之子,善俊!生員試狀元,李政武之子,善俊!”

還沒走到禮曹的前面,遠遠就能聽到一聲聲連續的叫喊。銅鑼響一下高喊一聲,銅鑼再響一下又高喊一聲。

 

善俊!

 

他的名字比銅鑼聲還響亮地撞擊著允熙的心。在她沒看到的地方,他進行了復試,並且還中了狀元。雖然早已料想到了,但真看到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感歎他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好像是其他世界的人一樣。允熙沒有去看榜,眼睛忙著尋找他的身影。沒有。初試放榜的時候他在門口等了允識好久,但是幾個月後的現在,他好像已經忘了某個人的存在。

 

她去看了榜單,努力地在中間段尋找著自己的名字,可是沒有。視線往後移,到最後還是沒有。她認定了自己沒考上。可是沒有特別失望,反正現在就算合格了也沒什麼用。她又從中間往前面看了過去。越是靠近善俊的名字,她越不抱希望了。

 

但是突然“金允識”三個字出現了。而且在進士試中是緊隨在善俊後邊的第二名,生員試中是第六名。允熙睜大眼睛不敢相信。旁邊沮喪、痛苦、悲傷的都是一些年紀不小,一輩子和書本打交道的男人們。自己卻贏過了他們,得到第二名和第六名!這真是奇跡!

 

允熙又看向了旁邊善俊的名字。兩個名字緊挨著,他如果看到了會不會想起初試時認識的那個叫允識的書生?還是他只聽說自己是狀元就沒來看榜?允熙心裏暗暗希望是前者。

 

緣分如果只是擦肩而過的話,還不如彼此從來就沒認識過。

 

 

 

那擦肩而過的緣分又出現在了允熙面前。放榜後的第六天是舉行放榜禮的日子,所有的合格者都聚集在這裏。善俊被無數人簇擁著,允熙甚至不敢去靠近他。只是遠遠地站著注視著他。好幾個月沒見,他越發成熟了。也許是因為這身華服的緣故吧。

 

允熙怕萬一會被親戚之類的認出來,所以之前的謝恩禮和儒家遊行典禮都推脫掉了,但是這次不得已只好出來,因為上面說如果不來的話就會撤銷合格資格。允熙只好借了禮曹中多餘的華服穿來。

 

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扮男裝了吧。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小科,以後大科就要靠允識了。往後也沒有辦法再替考或做寫手的工作,男裝也沒有必要了。也不用再為了盤髮髻而把頭髮剪短。允熙又把視線鎖在了善俊身上。下次再見的話,好希望不要再以男人允識,而是女人允熙的身份靠近他。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允識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了。也許以後連以允熙的身份都沒法再見到他了。想到這,她的視線更沒有辦法從他臉上移開。

 

“請各位站好隊!”

 

這時圍在善俊周圍的人們才逐漸散開。他的視線和在遠處徘徊的允熙非常短暫地接觸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穿著和平時不同而沒認出來,他只是向旁邊喊他的一個管理者走去。

 

“李善俊,請排在進士隊的最前面!”

 

善俊走到前面在指定的位置上站好。

 

“朴成泰,請排在生員隊的最前面!”

 

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走到前面和善俊面對面站好。然後下一位,允熙勉強壓抑自己跳動的心臟,按照指示走到善俊旁邊並肩站好。他只是安靜地站著,沒有主動打招呼。她感到很陌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低頭盯著善俊的腳尖,終於開口了。

 

“那個。”

 

(允熙的眼神剛和善俊接觸,就有來人通知要換地方進行典禮。大家跟著官員們向指定的地方移動。有人議論說是皇上要親自面試,很多人因此很緊張。)

 

允熙也和他們一樣不安起來。但是旁邊並肩走著的善俊卻完全沒有一點慌張的神色。

 

“我一直擔心你身體有沒有變差,或者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突然開口,讓允熙高興之餘也懷疑他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允熙睜得圓圓的眼睛一看向他,他就用親昵的表情說。

 

“我一直很好奇。”

“我也很好奇。在想您是不是已經成親了。”

 

允熙被自己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本來是男人之間的問候,結果卻不小心露出了姑娘家的心思。

 

善俊笑著說。

 

“還沒呢,暫時還不適合成親。貴兄呢?”

“我也是。”

 

善俊邊走邊看向低著頭的允熙。這段時間一直想起他一直想見他。像是女子愛慕某個男子一樣想念著他。善俊自己也無法理解。覺得自己很奇怪。雖然今天在那麼多人中一眼就認出了他,但是卻硬是克制住自己向他奔跑過去的衝動,對於這點善俊也覺得很奇怪。他把這一切歸因於自己害他受傷的內疚上,這才釋懷了一點。

 

“看你很健康我就放心了。”

 

因為他那個帶有微妙感情的笑容,允熙的心怦怦跳個不停。想讓他知道自己是女人的心情也迫切了起來。想告訴他自己的這種心情。就算他會認為她是幫人作弊的不法之徒,然後轉身走掉也沒關係。反正以後都沒法再見了,就算不能以女人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也想親口告訴他真相之後再分開。她眼神堅定,鼓起勇氣,停下了腳步看著他。

 

“那,那個……。”

 

他也停下腳步看著她。

 

“請說吧。”

“放榜禮結束後您有事嗎?”

 

善俊雖然還有很多事,但是從腦海裏全部清空,立馬回答說。

 

“沒有。”

“那,我有話要對貴兄說。所以。”

“知道了。放榜禮結束後我等你。我也有話要和貴公商量。”

 

兩人相視而笑,有一名侍衛催促道。

 

“快點走吧。”

 

兩人又不說話跟隨著人群向前走。但是允熙的心情卻無法平靜下來。

 

 

 

(在皇帝的賞識和善俊好意的進言下,允熙逼不得已只好答應進入成均館,但是母親擔心她和男人們在一起讀書會被識破一直不答應。允熙勸服了母親。弟弟決定以後扮女裝和允熙互換身份。他隱約覺得姐姐這麼想去成均館讀書不只是出於對知識的渴望,更有什麼他猜不出的心思。

允熙去成均館報到,來到宿舍發現善俊已經在那裏了。其實本來善俊家屬于老論派,應該和老論派一起住在西齋,允熙是南人派住在東齋,但是善俊卻也跑到東齋來住了。允熙不知道房間怎麼分配,善俊說一般都是和認識的人一起住。允熙說沒有認識的人,善俊說不是有我嗎,於是兩人決定一起住,但是那房間本來還有一個人,就是桀驁,儒生們都叫他瘋子,還紛紛打賭善俊和允熙住不了多久就會搬走。這時善俊和允熙還沒有見到桀驁本人,只是聽別人說起,隱約有點不安。)

(允熙不知道要自己帶被子過來,管倉庫的人說有是有,但是好久沒整理應該發黴了,讓她忍受不了的話就回家拿吧。但是允熙還是向他要一套,那人看允熙衣著破舊有點看不起她。善俊看不下,讓順石去家裏拿一套過來。)

 

對於他這麼盡力的照顧,允熙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低下了頭。都說世上只有帥男人沒有好男人,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帥氣又善良。

 

把行李搬進房稍作整理後,順石帶著書(允熙不知情帶來的禁書,《老子》之類的)回家了。和善俊單獨待在這窄小的房內相對而坐,允熙覺得很陌生也很緊張,無意識地用手指尖劃著地板。

 

“你不把那個脫了嗎?”

“恩?脫,脫什麼?”

 

善俊被允熙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用手指了指頭上說道。

 

“我說的是帽子。在成均館裏沒必要再帶那個了。”

“啊,恩。要脫掉的。”

 

不只要把帽子摘掉,衣服也要換一下才行。雖然這些自己都知道,但是在善俊面前卻總是感到很害羞。其實也不是把衣服脫光,只是換一下外面的袍子而已。允熙緩慢地解著帽帶。這時善俊開口了。

 

“雖然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不害羞的,但是貴公好像特別嚴重啊。”

 

善俊的笑容無比溫柔,卻讓允熙的心更加劇烈地跳動起來。擔心再這樣會被他懷疑,她趕緊把帽子脫了下來,從很少的行李中拿出做成儒巾樣的頭巾。

 

集市上賣的儒巾都是用馬鬃做的,價格很貴。但是又不能光著髮髻,這樣也不合禮儀。於是母親打聽製作儒巾的方法以後自己用黑色的布做了一個。

 

但是比起破舊的儒巾,允熙更在意自己的髮髻,為了趕快遮起來,她以最快的動作帶上,並在脖子下面系好。不能再編成辮子的髮髻,比院子裏的小廝還短,在善俊面前沒有比這更羞愧的了。

 

但是,他的手突然伸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儒巾的結就被他解開了。他的手指以折磨人的程度在允熙的下巴上撩起陣陣戰慄。由於她紮得太快,帶子繞在裏邊還歪了,善俊把它整理好在下巴下面重新打上結。

 

“沒有和別人一起住過難免會覺得害羞。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

 

允熙只是點了點頭。

 

“之前放榜禮那天你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說嗎?後來你直接走了都沒能問你。”

 

允熙這才想起那天放榜禮結束後打算對他坦白一切,讓他等她的事情。那天因為皇上的命令自己心神不定直接回了家。

 

“是,是啊,其實也沒什麼話要說,只是想祝賀你。啊!貴兄也說有事情和我商量的不是嗎?“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是什麼事啊?”

“也沒什麼,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進成均館學習,但是後來皇上下了命令,也就沒有必要再問了。”

“原來如此。但是貴兄怎麼對我這麼客氣呢?請隨意一點吧。”

“現在我們住一起了,那就那樣吧?我稍微隨意點。但是不能隨便直接叫名字,你也趕緊起個號吧。”

 

 

 

善俊盤坐在地板上,向在院子裏幹活的小廝喊了一下。

 

“孩子,到這裏來一下。”

 

剛剛開始就一直往這邊瞟的小廝,又不好意思直接跑過來,在同伴的推搡下來到了跟前。但是他好像不是因為善俊喊了才過來的。善俊還來不及說話,那小廝湊近看了一下他的臉又跑回到同伴中興奮地叫起來。

 

“我看見了,看見了。真的很好看。近看更好看。第一次看到長得那麼好看的人。哇!哇!心臟都差點停掉了。”

“真的嗎?真的嗎?”

小廝們剛剛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好像就是因為善俊的外貌。聽著他們吵吵嚷嚷的聲音,他無奈地笑了笑。允熙能理解這群小孩的反應,撲哧笑了一聲,說。

 

“你看你長得連小廝們都讚歎到不行吧。我第一次看到也嚇了一跳。”

 

善俊好像覺得被她戲弄了一樣,皺起了眉。這時又一個小孩滴溜溜向這邊跑過來,端詳了一下善俊的臉,又朝著同伴跑去,跑著跑著摔倒了。像是碰了貓的鈴鐺然後逃跑的小老鼠一樣。

 

摔倒的小孩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回到同伴中間又感歎了一番。一群人激動得跳來跳去。允熙使勁憋氣忍住不笑。這時孩子們的眼神又從善俊臉上移向了允熙。一個孩子被推出來滴溜溜來到面前,使勁看了看允熙後,臉紅到了脖子根,然後又跑回同伴中吞了吞口水說。

 

“天啊!漂,漂亮。比我家隔壁的順琳姐姐還要漂亮很多很多。”

 

然後又把拳頭伸出來比了比說。

 

“臉像我的拳頭一樣小。”

 

雖然怎麼看臉也不至於像他的拳頭這麼小,但是在他們看來好像就是那樣。允熙難為情了,這次換善俊故意戲弄她說。

 

“孩子們都用女人來和你比較了,你確實很漂亮。”

 

(善俊又把孩子叫到跟前,問這房間原來的主人是誰,但是孩子們不敢回答。這時具勇河過來了,他是住隔壁房間的。和善俊允熙交談了一陣以後,善俊說要幫允熙起個號,拉她一起去了存經閣。勇河看著他們的背影說:“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女的,這下好玩了。”)

 

 

兩人來到了存經閣。善俊似乎對這裏的藏書有點失望。他們邊小心翼翼地踩過咯吱作響的木質地板,邊流覽著書籍。然後拿了兩三本書,好不容易在一個偏僻的窗邊找到了桌椅坐了下來。

 

允熙打開書本遮住臉,偷偷地瞟著對面認真看書的善俊。一想到小廝們因為他的臉興奮成那樣她又忍不住想笑起來。她開始在他臉上尋找長得最好看的部位。眼睛。不是,是瞳孔嗎?明亮烏黑的瞳孔。不是,好像是鼻樑。像他的性格一樣筆直的鼻樑。不是,是嘴唇嗎?豐潤甜美的感覺。那嘴唇好像噙著水汽一樣潤澤。

 

“你是在我臉上找你的號嗎?”

 

被嚇了一跳的她趕緊把臉埋在書裏,找藉口說。

 

“我,我也和剛剛那群小廝們想得一樣。”

 

善俊把視線從書本移開,用手托著下巴,盯著允熙的臉看。嘴角泛起頑皮的笑意,想捉弄一下她。她看了看他的眼神,問道。

 

“為什麼這麼看我?”

“我也和剛剛那群小廝們想得一樣。”

 

允熙的臉更紅了,縮起肩膀盯著書。善俊重新又翻開了自己的書。但是一下子眼神又強烈地停留在了對面的臉龐上。陽光透過窗戶肆意傾瀉在他的臉上,透明的皮膚散發著光芒。就像孩子們拿女人和他比較那樣,一點胡茬都沒有,真的是一個美麗的男人。也許是因為那如孩童般烏黑的大眼睛。要不然,就是因為那線條柔和的鼻樑。如果再不是的話,就是因為那微微晶瑩剔透的粉紅色嘴唇。善俊情不自禁被吸引著,愣愣地看著允熙。這時允熙突然抬起頭,視線一接觸,善俊立馬慌張地從位子上站起來

 

“啊,我想找的那本書在哪兒呢。”

 

他慌慌張張地繞過一排書架。透過書架上的書,還是能看見允熙的臉。她已經把頭低下重新看書了。善俊皺著眉用拳頭使勁捶自己的胸口。

 

“瘋了!居然看著男人心跳個不停。不管怎麼美麗,男人就是男人。”

 

他又打起精神拿了一本書。回到位子上,像沒有心跳過一樣,沉浸在了書裏面。

 

(這時存經閣來了兩位博士,就是先生吧。兩人互相聊了半天,討論著善俊和允熙會受到哪些考驗,其中一位感覺比較有氣節的張博士很看好他們倆。另外一位劉博士好像也蠻有趣的樣子。)

 

(這天是舉行相揖禮的日子。有兩大環節。第一個環節就是新進來的學生要向掌議和前輩等送上家裏帶來的食物,如果不合他們口味的話可能會被侮辱。這算是給新進學生一個下馬威吧。允熙的食物當然是被挑剔了,在窘迫之時善俊幫她解了圍。第二個環節是所謂的新來侵虐。就是給他們幾個新來的每人一個任務(說實話,這些任務真是有夠粗俗無聊),讓他們三更之前完成回來。完成得好的可以實現一個願望,沒完成的就要受到懲罰。

允熙的任務是:“呂布所愛的女人是由花中王守護的。帶來這個女人的內褲。”

善俊的任務是:花中君子是由兵曹判書守護的。摘來開得最盛的芙蓉花。”

 

允熙在名妓貂蟬的幫助下完成了任務。因此她想到芙蓉花應該也是個女人。那麼意思就是要善俊和她睡一覺回來嗎?想到這裏允熙心裏很不舒服)

 

允熙沒注意到勇河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一徑向善俊跑去。他的樣子還是很端正,和之前分開時沒什麼兩樣。他先高興地和允熙打了招呼。

 

“平安回來了嗎?我很擔心。”

“恩,貴兄很早就回來了?”

“我也現在才到。”

 

允熙嚇了一跳,屏住呼吸說。

 

“那,那麼,完成任務了嗎?”

 

善俊像完成了任務一樣,輕鬆地笑著說。

 

“沒有,我連謎語都沒猜出來。”

 

允熙露出了笑意,又立馬刻意僵直了臉。

 

“那怎麼辦啊?”

“反正受罰也只是被扔進河裏一會兒,沒什麼的。貴公呢?”

“我倒是努力解開了謎語把東西帶回來了。”

 

(允熙在眾人的面前拿出了名妓貂蟬的內褲,而且貂蟬在上面寫了字,意思是允熙要比她經歷過的所有男人都厲害,而且之前允熙在妓院被一群妓女捉弄,臉上都是口紅印,大家都不得不相信了,對長得女人樣的他刮目相看。連勇河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但是善俊要接受懲罰。)

 

守僕們圍過來把善俊綁了起來。然後向對待罪人一樣把他帶了出去。一些前輩們也跟出去觀看。允熙也因為擔心跟了出去。

 

她無法理解善俊。反正掌議們又無法親自確認的,哪怕說謊說自己到過兵曹判書家附近也好啊。明明和他在泮村口分開,看到他向北村走去的。她分明可以為他作證。但是他偏偏要說沒去過,理由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是擔心會破壞那個女人的名聲?這麼說的話善俊是猜出來芙蓉花是個女人了。允熙開始感到不安。也許他確實和芙蓉花見過面,所以為了保護她故意裝蒜。以他的為人很有可能會這麼做。

 

出了成均館來到了泮水橋,西掌議站在船頭說。

 

“守僕們為了等這個時候已經憋尿很久了。都到船上來準備吧。“

 

善俊濃密的眉間皺了起來。允熙也嚇了一跳。原來不是單純地被扔進河裏。在扔進去的地點上方,守僕們在上面撒尿,然後把他浸在裏面。守僕是什麼樣的人啊?是成均館的奴才啊。要浸在他們的尿裏,對兩班來說是多麼大的恥辱。但是規則還是要執行,在別人強制脫掉他的上衣之前,善俊自己先摘下了帽子。允熙無法眼睜睜看著。她不想讓善俊受到這種待遇,也不想親眼看到這種恥辱的場面。於是向前輩們喊道。

 

“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允熙倔強地說道。

 

“我不是可以實現一個願望嗎?”

“是啊,所以等這個結束之後。”

“那個願望,我現在就要用。請免去對李善俊的懲罰。”

 

之前洩氣的勇河眼睛再次湧現了感興趣的光芒。於是用摺扇擋著嘴看著允熙勇敢的姿態。善俊溫和地對她說。

 

“不用了。那個願望以後說不定對你有用。”

“現在這個願望用在你身上,以後緊要關頭我就向你許願。這樣會更有用。”

 

前輩們商量一番之後,對著允熙和善俊問道。

 

“沒有規定不可以現在使用這個願望,所以就這麼辦吧。李善俊也同意嗎?”

“是。”

 

那些人邊抱怨白跑了一趟邊向成均館走去。守僕們也為了解決憋了好久的問題噠噠跑了回去。所以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不,還有勇河盯著他們看的眼神。善俊又把帽子戴上說。

 

“就這麼把願望用了,不後悔嗎?”

“誒,說了以後會向你要回來的。真的,我很貪心,一定會許一個很大的願望。”

 

他開心地笑了。然後和允熙步調一致地向成均館裏走去。

 

“我很期待你會許什麼願望。話說回來,我今天對你刮目相看了。和外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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