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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劇-宮S

劇名:《宮S》
電視台:韓國MBC電視台
集數:20
導演:黃仁磊
主演:se7en飾李侯
    許伊在飾楊順倚
    姜鬥飾李俊
    樸信慧飾申世玲劇情介紹:         2007年大韓民國還是“君主立憲制”,作為獨生女兒登上皇位的女帝到了30歲依然是單身,當她的弟弟現任皇太子突然去世後,皇位繼承人的位子空了出來,整個皇宮陷入了非常事態。趁這大好時機,掌握著實權的皇室保守派們突然開始有了不尋常的舉動,對此有所察覺的皇室成員們也開始了秘密尋找繼承人的活動,最後他們在宮外找到了一名繼承人李後。李後並不知道自己是皇族,原本在中華料理店工作的他,就這樣突然被帶進宮廷,接受皇太子的教育。之後,皇室找到的繼承人李侯和宗親會強力推薦的李俊進行了激烈複雜的皇位相爭。

第一集     (文/羅丹)康候(Se7en飾)是一家中華料理店“宮”負責送外賣的人員,他生性樂觀,並且在社區裡有了自己的圈子。雖然會和別的“社區老大”因為外賣的事情而起衝突,但是他都靠自己的智慧克服。但是這一切隨著他身份的解開而起了變化。原來康候是流落民間的皇族。按照母親的遺願,已經20歲的康候的身份被一致撫養他的叔叔解開,皇族派人迎接他回宮。與其同時,一幫人卻要來綁架他,幸好有驚無險。雖然不適應,也不大明白自己原來有這樣的身份,但是康候還是努力地適應皇族生活。在一次表演上,他不僅為表演雙刀的申世玲(樸信慧飾)所吸引,在他追出去找她的時候,卻意外地遇到了小學同學楊順依(許怡才飾)。而企圖加害他的勢力也漸漸開始活動……

 第二集     在宴會上,知道內情的人對突然冒出來的皇位繼承人議論紛紛,在女皇正式把康候介紹給大家之後,“康侯”在宮裡的名字為“李侯”。李俊(姜鬥飾)是被宗親和皇族大部分成員認可的皇位繼承人,李侯的突然出現讓他有點慌張,他的父親暗示他為了得到皇位應該採取手段。楊順依在宴會上和這個小學同學吵嘴,後來得知原來他就是未來的皇太子,覺得不可思議。而她屢次與李俊相遇,讓李俊誤以為順依對他有意思。世玲和李俊已經訂婚,世玲對李俊說希望他能給她希望得到的一切。同時,李侯入讀皇族的修學院,教務長安排世玲帶他參觀。李侯因為初來乍到,在修學院鬧笑話。一直以為李侯開玩笑的社區夥伴不斷打電話來找他,李侯因為要熟悉宮的規則,電話被沒收,他只好求助於小學同學順依。有一天,朋友打電話給李侯,原來一直和他關係不好的社區老大火栗子生氣了,李侯在順依的幫助下順利逃出宮去見社區的舊朋友。 

第三集     李候順利的出宮找到了火栗子,卻意外地和火栗子成了好朋友,社區朋友還是覺得李候在騙他們。因為李候私自出宮,宮中大亂,女王和孝莊大宮大人都收到了李候出宮的消息,兩方都派人找李候。同時,楊順依因為擔心所以出宮找李候,沒有意識到後果的李候還想玩,順依狠狠地教訓了他一番。兩人回到宮中,守衛卻不認可兩人的身份,在外面等順依的李候遇到了世玲,世玲有意和李候結好,於是央求李候帶她去皇族活動中心。順依因為幫助李候出宮,直到自己可能被辭出宮很傷心,李俊適時遞安慰她。政務大臣召開會議商議李候的入籍問題,卻因為得到孝莊大宮大人放的消息而耽擱。女王擔心李候,加派人手尋找。李俊在皇族活動中心見到世玲和李候,非常不開心。原來世玲並不想和李俊提前訂婚,已經把砝碼壓在李候身上。李俊用言語刺激李候,不知對方身份的李候認為李俊多管閒事,正當兩人不顧身份在眾人面前準備大打出手的時候,時總管及時出現讓兩人自重。時總管戴李候來見一個人,沒想到此人卻是穿著便裝的女王。

 第四集     女王來到“宮”吃炸醬麵,社區朋友終於相信原來康侯就是李候,未來的皇太子繼承人。然而,孝莊大公大人派去追踪李候下落的人,卻拍到了女王的行踪,並且把這些資料傳給媒體,製造新聞,還挖出李候母親當年出宮的事情。李候聽到了這些不禁意外,跑去問女王內幕,但是女王沒有告訴他。孝莊大公意外地在皇族會議上提議讓李候入籍,周圍的人都不理解他的舉動,原來女王允許李俊在皇宮留宿了,孝莊大公為了製造李俊在宮中更好的拉攏勢力,才答應李候的入籍。李候聽說楊順依會被解除,跑去請求皇太后幫忙,在皇太后的幫助下,順依不但沒有解除職務,還順利晉升。順依不知道自己順利通過見習宮女的篩選,生李候的氣,但是卻意外地把墨水潑在了李俊的身上,李俊逗順依玩,還親吻她,讓順依不知所措。順依的好友馬永南誤聽消息,以為是李俊的幫助讓順依順利通過考核,並且把消息告訴給順依。女王依照皇太后的意願去聽歌舞會,事實上卻是去相親,孰料對方卻是個讓皇太后頭疼的人物,在修學院院長的介紹下,女王意外地遇上了李候的老師,和她一樣畢業於牛津大學的亞歷山大。

第五集     順依順利通過篩選,並且近圖進入李俊和李侯一起生活的集英閣作貼身宮女。世玲來找兩位公子,意外地發現了李俊對這個小宮女的不一樣的感覺,而李俊也承認覺得小宮女很可愛。李俊越來越喜歡順依了。在皇族的音樂會上,李俊和世玲,順依和李厚,女王和亞歷山大之間感情微妙,皇太后戲言李侯和世玲是天生緣分。女王派韓尚宮來教李侯宮中禮儀,意外地發現生病的李侯,嚴厲的韓尚宮馬上向女王報告順依和永南的失職。音樂會上,皇太后不但沒與責怪順依,還告訴順依自己願意幫助她是因為李侯的誠心,順依這才知道原來幫助自己的人是李侯。李俊和世玲都得知了順依是李侯的小學同學,兩人之間的關係愈加微妙。李侯不但帶順依出入修學院的圖書館,而且還處處維護順依。順依特別感動,而李俊卻有些妒忌,同樣感情複雜的人還有世玲。修學院的前輩處處為難李侯,還譏笑李侯炸醬麵送餐員出身的王子身份。被李侯的社區朋友聽到了,非常氣憤,李侯也明白了再也不會和以前一樣的生活了。醉酒的他約了順依出來,兩人在閣樓接吻。 

第六集     女王在議政會上力排眾議,對大家說相信英成功李侯會具有王者氣質的,現在的關鍵是給他時間學習。孝莊大公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交換計劃不合算,打算加緊和世玲家的聯姻。而世玲的父親也有此打算,但是世玲希望給自己多一個選擇。她去找李侯吃飯,挑剔的她故意找順依的茬,但是被咖啡燙傷的順依,卻被關心的李侯毫不猶豫地拉進了洗手間用水沖,世玲非常不高興,李俊得到了消息晚上來幫順依包紮,被李俊看見了。因為同學的捉弄,李侯想起自己和順依接吻的事情,他跑去找順依,卻遇到李俊以“貼身宮女要熟悉他的生活”為名准備帶著順依出去逛。孝莊大公找世玲的父親商談訂婚,對方的態度讓他意識到了危機,而世玲則表示可以和李俊先訂婚,李俊說這符合兩人的相互需要。世玲為了刺激李俊,還故意邀請順依參加自己的生日宴會。順依收到了一套禮服,她以為是世玲送她的,決定傳著去赴會,不料穿上那個禮服的順依異常漂亮,讓李俊、李侯和眾人驚艷。原來那禮服是李俊送的。得知真相的世玲特別生氣,故意在李俊帶順依經過的時候,請問李侯,造成大家之間的誤會。

第七集     世玲的親吻,讓四個人都不舒服,順依很傷心地離去,適齡告訴李侯,這是她的初吻,但是李侯卻惦記著離去的順依。果然,順依和李侯之間的相處非常尷尬,順依努力地把倆人的關係定義為公子和宮女。修學院開始招宮女,順義和永南都報名參加了,李俊把許多的資料給順依,而李侯也表示要幫順依,但是順依一切都想靠自己。 順依打算把禮服還給世玲,但是世玲卻尖酸地指出衣服是李俊送的,順依立即把禮服還給了李俊。負責教授李侯宮中禮儀的韓尚宮非常嚴格,不但把李侯在炸醬麵館的舊物沒收了,而且教學非常嚴厲,李候對女王說請給自己事件適應現在的角色,皇太后對韓尚宮說希望在教學的同時,也不要傷害公子的心。為了更厲害地打擊李侯,孝莊大公舊事重提,把李侯媽媽被皇室拋棄的事情暗示給李侯聽。順依知曉李侯讀書的不易,耐心服侍。在世玲的幫助下,李候的學習進步很快。李俊表示要用正當的手段來爭取自己的利益,他直接提出和世玲結束關係。在前往慈善拍賣會上,李後備人追殺,幸好一直帶大他的叔叔及時趕到,擊退了襲擊者。而通過襲擊者掉下來的對講機,他們知道了女王在拍賣會上會有危險。及時趕到的李候,不顧自己的危險,抱走了帶有強電流的吉祥物,挽救了女王的性命。 

第八集     成功救了女王,但是李候自己卻陷入了昏迷中。李候救女王而昏迷的新聞受到舉國關注。李候終於醒來,集英閣上下都進入緊張的狀態中,韓尚宮隊個人提出了非常嚴格的要求,務必伺候周到。幕後策劃此次事件的孝莊大公裝作無事來皇宮,誘惑李候下次不要再同羊的事情了。李俊對事件非常起疑,懷疑就是父親所為,他告訴父親想通過公平競爭來競爭皇太子之位,孝莊大公則繼續用自己的邏輯教育李俊,讓兒子不要再管這件事的策劃。     小莊大公的話,間接讓李候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女王則仍然在為徹查“電流事件”而費力,孝莊大公慢慢捲入到搜查範圍。孝莊大公也感覺到了女王的反擊,於是決定更厲害地展開行動。因為此次事件,李候在國民心中的地位上升,收養他的叔叔看著也很開心,大公夫人來找他,卻拜託他徹底地遠離宮中的是非。李候一時興起,幫助通宵學習的順依拖地,雖然順依向他強調這樣不符合皇室法度,但是李候卻還是堅持。隨後趕來的韓尚宮,隨即要追究順依的這個錯誤。在她即將對順依體罰時,李俊及時出現。順依躲過了體罰,但是在一段時間內卻不能出入李候住所。順依對李俊表示感謝,但是李俊卻說遇到“某個人”後才開始找到原來失去了的自我。訂婚儀式前,李俊對父親提出退婚,但是孝莊大公嚴厲地斥責了兒子,隨後即派人去尋找兒子改變的原因所在。原來李俊的“某個人”就是順依。

第九集     孝莊大公得悉兒子不想與世玲訂婚之後,隨即派人調查兒子的生活,而孝莊夫人哀求李俊為了媽媽也要堅持下去,但是李俊下定決心尋找自己的幸福。大公夫人來集英閣探訪情況,順依的出現讓她產生了懷疑,她與世玲見面,暗示世玲不要放棄李俊。因為大公夫人的佈局,順依被懷疑拿了一枚重要的戒指。李侯和李俊都相信順依是被人誣陷的,最終李候把自己的婚姻戒指拿出來,才解脫了順依的危機。修學院選拔宮女學生的考試在即,李俊鼓勵順依要保持熱情,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因為李侯,順依在宮中的生活變得有點困難,而順依在法度下,也只能刻意和李侯保持距離。因為社區朋友的疏忽,一段關於李候的不雅畫面傳到了網絡上,而且被報紙刊登。李侯拜祭父親的時候,突然有人冒出來大罵他沒有資格成為皇太子,因為他的媽媽讓皇室蒙羞了。李侯非常傷心,無意間也發現了母親沒有得到庇護的信息。他向女王諮詢母親和父親當年的事情,但是女王告訴他答案要他自己去尋找。李候看到新聞來找孝莊大公,暗示犯人不是自己的媽媽。女王知道李候一個人去找孝莊大公非常生氣,於是把公子禁身在住所裡了。尚基大叔來宮里安慰李候,李候拜託大叔幫自己調查媽媽當年的事情,而大叔則告訴李候要想弄清楚真相,當皇太子是唯一的路。

 第十集     李候問韓尚宮母親的事情,韓尚宮說歷代有聰明記,記載了皇宮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是那本聰明記只有皇太子宣召的時候才能看,這促使李候確定了自己要當皇太子的決心。皇太后對世玲非常滿意,有意撮合她和李候的婚姻。但是,孝莊大公在聚餐上宣布李俊和世玲要訂婚的消息,這讓女王和皇太后都非常尷尬。李俊來找世玲,說自己不會和她訂婚,世玲則說要等他來。李候約社區的朋友們見面,大家一起瘋狂地玩,隨後李候向大家宣布要過新的生活,原來他已經決定認真地接受宮的生活。順依刻意劃清和李候的距離,但是後來聽李俊說戒指事件中幫助自己的其實是李候,順依覺得非常對不起李候,想要緩和兩人的緊張關係,但是李候此時卻和她劃清距離了。李俊說自己喜歡順依,約定和李候公平競爭皇太子之位和順依的愛。在訂婚筵席上,李俊果然缺席,世玲的爸爸非常生氣,取消了婚姻,而孝莊大公則氣的打待在家的李俊,李俊說自己不想做父親慾望的娃娃,要和李候公平競爭皇太子之位,不要任何人的幫助。女王知道了李俊的行為,雖然很意外,但是因為孝莊大公的權利沒有那麼大,也暫時放心了。皇太后約亞歷山大來皇宮,但是自己卻走了,留下女王陪亞歷山大,原來亞歷山大和女王在牛津大學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時尚宮趕來匯報皇上,宗親部的人在催促皇太子的候選人,宗親們在孝莊大公的指使下,提議在女王繼位七週年上冊封皇太子。 

第十一集     女王同意了宗親的提議,告知李候和李俊兩人即將到來的考驗。宗親會上,女王把自己的考核決定公佈,但是有部分宗親一直在質疑比賽的公平性,女王非常生氣,告誡大家要站在整個國家的立場上考慮本次比賽,眾人最後同意了女王的提議。女王給兩位公子佈置的第一個課題,就是希望兩人恢復一副非常重要的畫——君相憶圖,課題是兩人需要將畫和詩恢復。李候和李俊做出了分工,李候選擇了畫,李俊選擇了詩,兩人的競爭開始。李候和世玲走的很近,而李俊則和順依走的很近,世玲對李俊說希望彼此成為支柱。由於詩畫作者並不想恢復畫,李候和李俊都失敗了,但是李候從中得知道了畫後面的故事,原來作畫的兩位名家是同門,由於楊朱老師拒絕了老師女兒的求愛,最終老師和女兒都過世,兩個老師為此反目,並且拒絕恢復畫。孝莊大公表面上肯定了李俊想公平競爭的心,但是暗中則將收集到的一個重要作品送給了楊朱老師——李俊需要求救的老師。順依和李候刻意保持距離,而李俊則藉比賽的事情試探順依的心。由於李俊的態度,世玲站在了李候一邊,大公夫人希望挽回世玲的心,但世玲表示已經忘記李俊了。楊朱老師不想做違背自己內心的事情,將畫還給李俊,不過由於李俊的勸說,楊朱老師同意了恢復詩。而李候負責的老師卻始終拒絕參與恢復工作,女王得悉這一情況,非常擔心。李候自己也非常擔心,更加勤奮地想著解決問題的方法,最後,他悟出了一些道理,來找楊朱老師。

第十二集     李候來找楊朱老師,問他是不是喜歡老師的女兒?楊朱老師很驚訝。大公夫人來看李俊,發現伺候李俊的順依,她追問順依是不是有喜歡的人?順依表示不能回答。課題考核會上,李俊卿來的楊朱老師及時出現,而李候也在關鍵時刻請到了作畫的老師,並向大家大膽闡述了詩和畫的含義。原來畫並不是書寫愛情的,而是先帝為了維持自己和堂兄弟的友誼而作的,為此才製作了婚姻指環送給3位堂兄弟。在太后的解說下,女王也表明這個課題是為了讓兩位公子珍惜彼此之間的友情,孝莊大公不情願地承認李候勝出了第一場比賽,李大公夫人也對這一結果表示憤怒。集英閣的宮女對李候刮目相看。女王非常欣賞復原後的畫,為了更好的宣揚畫的意義,她決定將畫和3個婚姻指環一同展出。李俊非常擔心,他想要回之前被母親拿走的李俊的戒指,公平地競爭皇太子之位。他請求爸爸的貼身隨從幫助自己找回那枚戒指,遭到拒絕之後,更跑到大公夫人的房間裡翻找戒指,被發現之後,表示對李俊的做法不理解,李俊勸母親將戒指歸還,大功夫人非常不滿兒子。獲悉李俊對順依的感情,她來找順依,順依請求夫人將戒指歸還,只要願意歸還戒指,她會離開皇宮。獲悉順依將調往地方宮廷,大家都非常震驚,都為她放棄準備已久的修學院考試而惋惜。李候很詫異才知道順依離開的消息。

第十三集     順依按照安排,離開皇宮,來到了地方宮廷。在順依離開的那天,李候去追順依,結果失敗。李俊和李候因為順依的離去,彼此之間的感覺很微妙。女王佈置了第二項考克任務,兩位公子進行武術比賽,老師自定。李候請來了尚基叔叔幫忙,但是內心還是難以安定。尚基叔叔帶李後出來見社區時代的朋友,火栗子和眾人與李候玩得很開心。總理突然病重,女王提攜世玲的父親為總理, ​​孝莊大公等都因為這一變化而緊張不已。校園裡的人悄悄議論世玲的母親,李候及時關心,讓世玲很感動。李候不停地練習,但是效果並不明顯,而李俊的練習效果比較好。最後在尚基大叔的點化下,李後的狀態也越來越好。經過一月的緊張訓練之後,女王決定在五陽行宮舉行本次武術比賽。可是高強度的練習,以及休息不夠,李候在比賽前不久受傷了,他心灰意冷,覺得比賽自己輸定了,但是大叔教育他要積極對待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不要只遺憾過去。大叔也幫助李候恢復了身體狀況,李候的傷減輕了。李俊以熟悉比賽場地為由,先去五陽行宮練習,但是關鍵是為了看望已經在那裡的順依。李候聽到這個消息很驚訝。李俊在行宮果然見到了順依,他讓順依陪他走走,告訴順依自己知道是媽媽用戒指把順依避離了皇宮,他請求順依回到皇宮,不要理會和他媽媽的約定。順依拒絕了他的提議。

 第十四集     比賽開始的前夜,李俊趙導順依,表白了自己的感情,勸順依停止對李候的感情,但是順依表示就算忘記了李候,也無法接受他的感情,李俊非常受傷。在第二天的比賽中,李候和李俊起先都沒射中,李候最後射中,但是李俊卻沒有,李候贏得了比賽,原來因為順依的拒絕,李俊的心情非常浮躁。順依為拒絕的事情向李俊道歉。大公夫人擺脫舊時的情人、尚基離開李候,但被衷心於李候的尚基拒絕了。在騎馬用刀的比賽中,李俊率先過關,但是為了確保李俊有機會進行第三次比賽,大公的手下用超感應的笛子聲擾亂了李候的馬,導致李候跌下了馬,所幸沒有傷著身體。皇太后向撮合李候和世玲,而女王和亞歷山大的感情也增進一步,但是孝莊大公已派人暗中調查女王了。女王和亞歷山大約會,被孝莊大公派來的人偷拍,幸虧被李候和順依發現,李候追趕拍照的人,順義帶亞歷山大離開了行宮。原來包括亞歷山大在內,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公設計的。女王對李候說自己離不開亞歷山大了,也非常感謝順依的幫助。而為了追回女王的照片,李候再次受傷,影響了武術的比賽。李候清秋順依寫復職報告回到皇宮,順依拒絕了。在武術的對抗中,李候不敵李俊。李候又去找順依,順依說面對李候很傷心,李候說希望能一直望著她。因為女王的特別命令,順依回到了皇宮,成為修行尚宮。

 第十五集     順依得到女王的特許,成為了修學院的學生宮女,因為她的到來,修學院的氣氛也變得不一樣。一個國家的國王突然駕崩,除了社交禮儀,女王需要前 ​​往該國,亞歷山大老師也應邀,孝莊大公請手下繼續抓女王的把柄。皇太后攝政,而李候和李俊也被任命為輔助攝政。女王布下了第三道考題,讓李候和李俊想辦法弘揚國樂。李俊和李候各出奇招,李俊通過樂器的演奏,表達了音樂的博大精深,而李候則打算將國樂和流行樂結合,全力體現音樂的快樂。孝莊大公暗地裡派人製造交通事故,讓李候的樂隊無法既是到達公演地點。李俊的演出獲得了一片稱讚,但是李候在社區朋友的幫助下,把眾人的情緒都調動起來,特別吸引了小朋友組成的陪審團。皇太后試圖撮合世玲和李候,世玲的爸爸非常高興,並且對孝莊大公出言不遜,讓大公非常不滿。順依在修學院和李俊走的過密,讓李候不舒服,而李俊更以李候有世玲做書僮為先例,向皇太后申請讓順依作自己的書僮,雖然順依不樂意,但是在李俊的勸說下也只好答應了。李候一直暗中調查目前當年的事情,他想徹底調查清楚當年的事情,在世玲的幫助下他尋找到了一個重要證人,但對方不願意就當年的事情做出解釋。女王因為去非洲,另外工資攝政的日子延長,進入國務階段,李候和李俊都需要查找資料。為了方便攝政,兩人早前得到了女王特許的鑰匙。一次李俊獨自在藏書房,他違規進入聰明記閱讀父母親當年的年鑑,此時,皇太后出現在了聰明記。 

第十六集     李候及時離開了聰明記所在的房間。一封匿名信,讓李候覺得應該改善宮內的狀況。他和李俊商量,將內官部和宮女部進行了職能調換,大家都非常不習慣,但是皇太后非常支持李候的改革。皇室文書記錄保管所的人向皇太后報告李候私自察看了聰明記,太后非常震驚,她找李候確認了事實,李候承認自己察看了,並且反問皇太后是不是當時在母親的離宮中起了重要作用。皇太后非常生氣,剝奪了李候的攝政代理權限。李候想弄明白母親的事情,和李俊說了要離宮,但是大家都以為李候私自出宮了。孝莊大公對李俊說要聰明點,暗示他不要對皇太后提起李候和自己說過出宮的事情。迫於壓力,李俊保持了沉默,眾人因李候的突然離宮而驚慌。原來他去拜訪母親的墓地了,順依找來,對李候說了要信任自己的母親,李後非常感動,為順依準備了一場浪漫的約會,兩人的感情增進。世玲和李俊目睹兩人在一起,決定聯合起來,互相幫助,以得到自己所需。女王回國,就公演的結果,李後和李俊各有長處,皇太后提議兩人無勝負。李候覺得自己在調查母親事件上很孤獨,尚基大叔說重要的證人願意提供證據,這一切都歸功於世玲的努力。然而,就在李候準備和對方見面時,證人卻被孝莊大公的手下殺害,臨死前透露留下了證據。皇太后認為李候不能在母親的事件上保持冷靜,他的皇位繼承資格值得質疑。女王宣佈在德上取得勝利的是李俊。宗親們不贊同繼續比試,認為李候私自出宮,已經沒有競爭皇太子的資格。


第十七集     女王和皇太后拜託申總理, ​​以自己的職權來推後政務會議的召開。總理考慮到皇太后對世玲的態度,決定推後會議。孝莊大公不滿女王和亞歷山大的非洲之行沒有任何把柄,抓緊調查,果然,女王囑咐時總管把私人信件交給亞歷山大,這一消息被孝莊大公的眼線知道了,孝莊大公不但派人搶走信函,還設計陷害時總管。李候和順依甜蜜約會後來到亞歷山大家做客,巧遇時總管拿著亞歷山大的回复函被孝莊大公的手下打劫,李候拼命救出了時總管,但是卻被另一撥人拿走了本應交給女王的信函,該人卻是申總理。女王的親筆信函不見了,在孝莊大公的精心設計下,本案成了兩位公子比賽的項目之一。孝莊大公安排的證人對兩位公子都作了偽證,但是卻引導李俊以為時總管是罪犯。李俊果然認定時總管是犯罪人,在順依的提醒下,他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順依將新情況告訴李候,李候突然明白該如何證明時總管無罪。李俊在種種的嫌疑下也開始懷疑自己原來的調查,他終於明白這是父親安排的圈套,但是在父親的威脅下,最後還是妥協了。李候請求延長一天時間重新調查此事,並以調查不出真相就自動放棄皇太子的競爭資格為條件。在兩位平時要好的朋友的幫助下,李候找到了關鍵性的證詞,證明了時總管的清白,孝莊大公的線人劉尚宮也浮出水面。皇太后也發現了李候和順依的感情。

 第十八集     因為失竊案的破獲,李候獲得了比賽的勝利,也贏得了眾宗親的信任。孝莊大公感覺到形勢對自己十分不利,一直伺機行動,他得知事務局長的那份重要的證據可能已經到了李候手中,非常惱火。李候猜測孝莊大公誣陷了自己的母親,單獨找大公談話。皇太后有感孝莊大公對皇室的輕蔑,決定幫李候和世玲促成婚姻,但是李候拒絕了。他要世玲放棄自己,世玲表示不行。皇太后找來順依,狠狠訓斥了順依,暗示她為了李候的將來做出明智的選擇,她對李俊也喜歡宮女非常惱火。順依大醉,李候請求順依一直留在他的身邊。李俊也來找順依,看到李候對他說,如果不能保護順依就放棄,李候表示無法割捨自己心愛的女人。李俊為了得到順依決定和父親聯合。女王公佈了最後一個比賽課題,世玲仍然幫助李候,李候表示無法接受。尚基大叔的大了關鍵性的證據,他把李俊找來,告訴他當年的真相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解決了。李俊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只是父親的傀儡,更可笑的是,自己可能都不是孝莊大公的親生兒子。為了加劇女王和孝莊大公之間的矛盾,申總理把搶來的照片給了皇太后,皇太后知悉女王和亞力山大教授的愛情大為震驚,時值教授遞交辭呈準備離開,女王在李候的安排下和亞歷山大見面。在孝莊大公的通知下,眾多傳媒出現在女王和教授會面的郊外餐廳,媒體質問女王和外國人交往,國人將如何看待。女王不知所措。

 第十九集     獲悉真相的李俊受不了打擊,來順依家找她,並在那裡過夜,卻被永南等撞見,誤會了兩人的關係。因為女王和亞歷山大的戀情被揭開,皇太后等策劃如何避免落入孝莊大公的圈套中,為了轉移視線,皇室決定加緊宣布李候和世玲的婚姻。在最後的比賽前,李俊想放棄比賽資格,被孝莊大公訓斥。李俊和李候的字被收藏在宮中,在比賽揭曉前的晚上,小莊打工的人對字卷作了手腳。女王的字卷公開,但是卷上沒有任何字,因為女王覺得做皇帝需要的德太多了。李候寫了“牲”字,認為皇帝是願意犧牲自己的人,沒有犧牲精神難以作君主,而李俊的捲和女王的一模一樣,白卷。世玲告訴李候,財閥事件的證據在尚基大叔的手上。世玲和李候去找尚基,很晚才回來,順依擔心李候,到集英閣去找他,卻被皇太后撞見,狠狠批評了她。李候對太后說,順依生活的地方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孝莊大公抓住女王的戀情,利用輿論要求她退位。而宮中盛傳楊順依腳踏兩條船,利用李候和李俊兩位公子。皇太后為了平息眾怒,決定要把順依趕出皇宮,而且態度非常堅決。修學院也知道關於順依的傳言,議論紛紛。世玲來找順依,順依說她的心裡只有李候。女王找順依,告訴她有些姻緣必須捨棄,而她希望關係不太穩固的李候繼承皇位。孝莊大公用自己的方式教訓李俊,李俊終於受不了父親的教育,說出自己不是親生兒子的事實。傷心的李俊獨自來到一個地方,房子因停電而點起的蠟燭起火了。

 第二十集     孝莊大公的手下來找人,才挽回李俊的性命。李候下定決心和順依在一起,並帶她去拜見自己的父親。孝莊大公夫人高興地去見李俊,但是李俊卻對她說大公告訴他,自己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夫人聽到這話很震驚,回家和大公對問。大公說自己做過檢查,本身缺乏生育能力,而大公夫人的話讓他無法相信。夫人請求做親子鑑定。李候來找大公,警告他要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負責。李俊來找順依,說是從遇見她後才開始反抗父親的指令過自己的生活的,但是現在會放棄對順依的感情。政務會議上,女王宣布的結果是文成功李俊擔任皇太子,但是李俊對結果表示異議,坦誠自己為了獲得皇太子之位而有許多不公正行為,表明自己放棄皇太子之位,推薦李候擔任皇太子。女王找出了財閥事件的關鍵性證據,原來是李俊提供的。順依出國留學,而世玲也拒絕了皇太后的婚配,申總理對女兒的表現很失望,世玲說不能忍受父親為了權力而犧牲家人。李俊向父親辭行,而孝莊大公終於知道李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三年來,成為皇太子的李候非常用心地經營皇位,為皇室盡心。聯姻破敗後,申總理組織新勢力來推翻皇室,女王請求孝莊大公的幫助,孝莊大公很用心地餵皇室努力。三年來大家的生活都發生了變化,順依成了外國王子的隨身翻譯,而世玲從事教育工作,李俊則成為了作曲者。因為池紳士辭職,時總管成為新一任池紳士,而回國後的順依被推薦成為新一任的時總管,在韓尚宮的教育下,李候採取了果斷的措施,終於和順依在一起了。 
 

來源: 韓劇網 http://www.h9t.net

 

 

《宮S》嘻哈皇太子[同名小說]

第一章王子的歸來

  雲京的街道被一片片茂密的梧桐簇擁著,連陽光都被過濾成了清爽的綠色。

  我喜歡夏天。夏天裡,我喜歡騎著單車在城市裡旅行。單車從一叢叢梧桐下的暗影裡穿過,陽光被綠葉切割成了細小的碎片,時而落在我的肩膀。那樣的感覺,彷彿自己穿梭於夢幻與現實之間。

  可是,暑假結束後,我就再也沒有單車旅行過。高中的作業多得變態,常常剛含著淚水做完一科作業,馬上另一位尊敬的老師又微笑著佈置一大堆作業來蹂躪我們的花樣年華。星期六補課,而星期天裡,我們依然是作業的奴隸。

  今天,又是一個倒霉的星期天。

  早上八點我就匆匆起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瘋狂地趕作業,一不小心就將一整上午美好的時光拋在了腦後。

  伏在茶几上,盯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我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看了看牆上的老掛鐘,已經快12點了。

  肚子準時演奏起了交響曲,我正想搜點什麼東西吃的時候,爸爸興沖沖地跑了進來。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圓圓胖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他握著電視機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彩票不是這個時間開獎吧?”我盯著本子,問。

  爸爸說:“你以為老爸那麼庸俗啊?除了彩票開獎什麼都不看?”

  我不說話。事實上,我老爸就是那麼的庸俗。至從一年前迷上彩票後,每周星期天下午六點都會霸道地佔用我看動畫片的時間,雙眼直勾勾地瞪著電視機裡的開獎現場。可惜的是,一年來,別說什麼萬元大獎,就連一個幾塊錢的小獎都沒得到。

  “聽說今天皇太子李雲澤回國,午間新聞會重點報導。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事啊,不看多可惜啊。”爸爸興奮得彷彿回國的不是太子,而是他在異鄉漂泊了多年的兒子。

  媽媽從廚房裡走出來,將一小碟菜放在桌子上,然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老爸手裡搶過遙控器關上了電視機。

  “你……你幹嗎?”爸爸去搶遙控器。

  “沒看見我們家冉冉在寫作業嗎?你湊什麼熱鬧呢!”媽媽不高興地說。

  “冉冉可以回自己的房間寫作業嘛。”

  “她房間那麼小,光線又暗,會傷眼睛的!”

  在我的心裡,媽媽就像站在黑暗盡頭的女神,用她堅強有力的雙臂豁開黑暗,帶我尋找到光明。

  而爸爸呢……就像拿著一把大叉子的魔鬼,老是和媽媽作對。噓,這句話,千萬不能讓爸爸聽到。

  遙控器在女神和魔鬼的手中搶來奪去,電視機一會兒開,馬上又關,然後再開。顯示器裡閃耀的光線加上爸爸媽媽的爭吵聲,晃得我一陣頭暈。

  終於,“喀嚓”一聲,媽媽從爸爸的手中搶走了半截遙控器。電池“啪啪”彈出來,砸在了地板上。

  女神和魔鬼終於不搶了,這個世界清靜了下來。

  不,還沒有清靜,那該死的破電視機響應了爸爸媽媽的號召開始嚷了起來。爸爸的雙眼專注地盯著電視機,就像一個看到了自己偶像的狂熱粉絲。媽媽憤怒地盯著爸爸,而我,呆呆的,一會兒盯爸爸,一會兒盯媽媽。

  “……皇太子李雲澤的專機30分鐘前在首都雲京機場安全著陸,現在護送太子的車隊即將到達皇宮。接下來,我們將聯繫現場記者,請跟隨我們的記者的腳步走進皇太子歡迎會的現場……”電視機裡,原本是一個很有磁性的男人聲音,卻被我家的老電視扭曲得聽上去有些怪異。

  “安靜,安靜……大家都別吵……”爸爸張開雙臂,試圖控制著我和媽媽的情緒,“太子殿下回國了!安靜……大家一起……”

  爸爸的話還沒說完,媽媽拿起手中的那一半遙控器就砸在了他的腦袋上。她生氣地說:“安靜!就你一個人在製造噪音!”

  看著這對歡喜冤家,我“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爸爸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小聲對我說:“冉冉,肅靜。你看看電視機裡,現場氣氛是多麼的……”

  媽媽差點搶過爸爸手裡的那一半遙控器砸在他腦袋上。

  我撅著嘴,盯著電視機。

  皇宮華麗的高門外,幾輛黑色的轎車在警車的包圍下慢慢停下來。轎車裡,走下來很多穿著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

  “這麼多皇太子?”我不禁唏噓。

  爸爸瞥了我一眼,說:“先皇哪有這麼能生?哎喲,罪過罪過,我怎麼能這樣說先皇呢?”

  這時,那個被扭曲的聲音又開始從喇叭里傳了出來:“先皇於兩個月前病逝,相傳這次太子回來是為了繼承皇位。不知道我們的新皇帝,將會帶領我們走上一條怎樣的政治道路呢?相信大家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的記者,將會代表各位觀眾朋友向皇太子李雲澤提出這個意義深刻的問題。”

  爸爸激動得腦袋離電視機越來越近,恨不得把臉貼到電視上去。

  我苦笑了一下。這就是我的爸爸,哪裡有熱鬧就向哪裡鑽,即便兩隻公雞打架他都能興致勃勃地看上一下午。

  車隊最中間的一輛加長轎車後門被一個黑西裝男人拉開了,一個瘦削的身影鑽出了車子。和其他人一樣,他也穿著黑西裝,戴墨鏡。可是,從他的身上,我找到了一種其他人沒有的氣質。

  “皇太子!”爸爸高喊了一聲,激動得兩隻手直抖。已經很久沒見他這麼激動了。幾個月前,他在附近的巷子裡看到一隻公雞用嘴將另一隻公雞的毛拔去了三分之一,也曾激動得雙手發抖。並且,之後的整整三天裡,他嘴上都念叨著那隻公雞是多麼多麼威武,多麼多麼強壯。

  我看了看電視機裡的皇太子,不由得在腦袋裡畫出了一個等式——原來,在爸爸心裡,皇太子就是一隻能拔掉對手三分之一羽毛的公雞!

  我和媽媽對視了一下,會心地笑笑。彷彿爸爸看到的畫面是正遭受苦難的人民在迎接天使降臨,而我和媽媽看到的,只是普通老百姓眼中的泡沫劇。

  太子用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下黑色的頭髮,在黑西裝男人的簇擁下向皇宮大門走去。

  忽然,記者群衝破了警察的防線,舉著錄音話筒攝像機照像機就向太子的身邊衝。現場開始變得有些凌亂,一直緊緊圍在太子身邊的黑西裝男人最後只好把太子架了起來,拼命向皇宮裡擠。而其他的黑西裝男人,努力阻隔瘋狂的記者群。

  “瘋了。”媽媽不冷不熱地說。

  我附和著點了點頭。

  記者們卻絲毫不放鬆,照像機閃光燈閃出的白光晃得我眼花,而被簇擁著的太子麵不改色,顯得無比從容。也許,是因為他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吧。另外,我相信他那副墨鏡完全可以阻擋住耀眼的閃光燈光芒。

  “太子殿下,請問您這次回國會馬上即位嗎?”

  “殿下,請問您在國外學的是什麼?”

  “殿下,聽說您將在一年內立太子妃,請問這是傳言還是事實?”

  ……

  一大堆問題鋪天蓋地捲了過來,真沒想到,那幫記者問問題比我們數學老師還要狠。

  可是,殿下像耳朵裡塞了東西,所有的問題他都裝作不知道,依然從容地被保鏢架著向皇宮裡走。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有些同情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子了。如果我整天和他一樣被保鏢架著在記者群裡忍受著閃光燈和問題的煎熬,可能很快就會精神崩潰,直接瘋掉

  “太子會在一年內立太子妃?”爸爸念叨著這句話,臉慢慢向我轉了過來。當我和他的目光對到一起時,我忽然覺得他的目光有點像《動物世界》裡的某明星——老虎。

  果然,和我預料中一樣,爸爸笑著說:“如果我們家冉冉成了太子妃……”

  媽媽總算搶到了爸爸手裡那半截遙控器,砸在了爸爸腦袋上。她大聲說:“你個要死的,我們家冉冉才16歲,你想什麼呢?”

  爸爸捂著腦袋,趕忙向媽媽道歉:“對不起……我……我只是開玩笑的。”

  哼,死老爸,瘋老爸!我偷偷恨你!

  2.

  假期綜合症氾濫的星期一。

  數學老師在講台上嘰里呱啦講了老久,而且講課的時候還不時用教鞭拍打著黑板,製造出刺激我們聽覺神經的噪音,把昏昏欲睡的人拉回到現實裡。

  終於,下課鈴聲帶來了全班同學的大解放。

  數學老師還在佈置作業的時候,教室裡已經開始鬧哄哄的了。從那些細細碎碎的聲音裡,我在恍惚中聽到他們似乎是議論著,今天學校裡會來一個大人物。

  我的渾身一顫。前段時間開學典禮,教育部劉副部長來到了典禮現場。他往禮堂講台上一坐,嘰里咕嚕就講了大半天。最後他盯著黑壓壓的人群,問:“大家明白了嗎?”

  所有學生趕忙響應:“明白了。”實際上,每個人都和我一樣,什麼都沒聽懂。

  那文官一時激動,激動得假牙差點蹦出來咬住話筒。他自己帶頭鼓掌,然後說:“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麼我就開始講重點。”

  原來,他講了老半天,還沒進入重點!

  不知道今天來學校的大人物會不會再一次發表長篇大論折磨我們的精神意識呢?

  提起筆正要開始做作業,肚子卻叫喚了起來。早上走得太急,只隨便吃了一個饅頭。而那個饅頭的能量,完全消耗在了我那輛上了年紀的單車上。

  “該去小賣部解決一下肚子的問題了。”我自言自語,然後丟下了筆。

  走下教學樓,我看到操場上已經站了不少人。清一色,全是女生。

  從她們身邊擦過,我嗅到了一陣陣名貴香水的氣味。剛才還以為自己餓得能吃下一頭豬——當然,是乳豬——現在卻忽然胃口大減。不是因為她們抹的香水質量低劣,氣味不堪。相反,我相信她們身上的抹的香水都是很名貴的。但是,從小我就對一些名貴的東西過敏。

  我摀著鼻子,快步奔向操場對面的小賣部。

  說是小賣部,其實規模卻趕得上一家小型超市了。店裡商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唯一不足的是,小賣部開在校門側面,與教學樓隔了一個大操場。如果腿腳短,不善於奔跑,課間十分鐘有一大半都會耗在小賣部與教學樓之間的路上。

  正當我要走進小賣部時,校門卻開了。七輛黑色的奔馳和一輛林肯長車相繼開進校門,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盯著汽車。我倒要看看,這次來的大人物有幾隻胳膊幾條腿。

  七輛奔馳的車門同時打開,每道車門裡都鑽出來一個穿黑西裝戴黑墨鏡的男人。他們個個長得虎背熊腰,墨鏡下的臉無比嚴肅,甚至殺氣騰騰——讓我想起了傳說中的黑社會。

  結果,很快發生了連鎖反應。因為我想起了傳說中的黑社會,所以覺得黑社會將要在學校裡綁架學生了。因為我們學校的學生一般家裡都有權有勢或者有錢,隨便綁上一兩個,都能賺到他們一年的生活費。

  而想到了綁架,我才發現自己現在所站的位置肯定是黑社會綁架的首選。

  他們會綁架我?

  我渾身一個戰栗,接著轉身就開始溜。天上的神,地上的神,學校的神,求求你們保佑我,千萬不要落到黑社會手裡啊!

  突然,一個黑西裝男人喊了起來:“站住!說你呢!鬼鬼祟祟的干什麼?”

  我鬼鬼祟祟?廢話,我一個文弱小女生,難道還能大大咧咧地從你們這幫子綁架犯身邊逃跑?

  我跑!哎呀,糟糕,那個黑西裝男人追來了……

  我跑得更拼命了,可是突然腳下一空——我被黑西裝男人一把提了起來。55555,剛才我還像一隻想要大吃大喝一場的獅子,現在卻變成了老虎嘴裡叼著的小白羊。

  對了,他們綁架我有什麼用呢?我家沒權沒勢,爸爸媽媽都是普通工廠裡的小職員,根本拿不出多的錢來贖我啊!

  然後,繼續連鎖反應,我想到了一個無比罪惡的詞語:撕票。

  5555555

  沒這麼慘吧?難道我的人生就在這裡終結了嗎?我還要吃爸爸做的雜醬麵,我還想穿媽媽買的連衣裙,我還想……

  “黑社會大哥,麻煩你,不要綁架我可以嗎?我家沒有什麼錢……”我想帶著一點哭腔,營造出一種很憂傷的氣氛來打動黑社會大哥,沒想到剛一癟嘴,兩滴眼淚就掉了下來。

  黑社會大哥這下懵了,一隻手抓著我的肩膀,一隻手撓了撓頭。

  隔著淚光,我看到操場上那群有著濃烈香水氣味的女生向著這邊衝了過來。難道他們看到我被綁架,所以來救我了?但是……但是,就憑他們那纖細的胳膊腿,哪能從這些健壯的黑社會大哥手裡把我劫走呢?

  不對啊,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再說了,那幫女生平常都高傲得跟公主似的,怎麼可能來救我這個小平民呢?

  完了,他們不是來救我的,而是瘋了,主動送上門來被人綁架的。想到這裡,我的心涼了半截。

  “李雲澤,我愛你——”

  “太子殿下,我好喜歡你——”

  “雲澤……”

  “澤澤……”

  那幫女生一邊跑一邊喊。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起來。我的心裡還帶著絲毫溫暖的那半截也涼了,我哭著對黑社會大哥說:“黑社會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好嗎?這一節是我們班主任的課,如果遲到了他非罵死我不可。”

  廢話,上課鈴都響了,我已經遲到了。

  想到我們那位讓人只要一想他就能渾身汗毛肅然起敬的班主任老師,我的手腳都冰涼了。腦海裡,我似乎已經看到了他訓話時的表情。

  他那小小的腦袋上戴著一幅和臉極不相稱的大眼鏡,訓人的時候眼鏡總是向下掉。而他習慣性地一隻手扶著眼鏡,一隻手在機關槍似的訓斥聲裡揮來揮去。

  還沒有脫離虎口,我卻看到了張大嘴的鱷魚。

  “黑社會大哥,求求你。”我繼續求饒。腦袋裡,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不對啊,那幫向這邊衝來的女生不是在喊“太子殿下”嗎?難道……

  我仔細看了看“黑社會大哥”的裝束,再看了看他們的車——停在七輛奔馳轎車中間的長車,不正是昨天在電視裡看到過的那輛嗎?而虎背熊腰男人的裝扮,正是太子的保鏢呢。

  難道,今天來我們學校發表長篇大論的正是皇太子李雲澤?

  哎喲,我糗大了!

  3.

  雖然是上課時間,可是校門內很快擠滿了人。狂熱的女生在黑西裝男人的阻擋下依然拼命似的想擠到中間的長車旁。有幾個被黑西裝男人推開的女生甚至一邊熱淚直掉,一邊高喊著:“李雲澤,我要做你的王妃!”

  “李雲澤,我愛你。”

  “李雲澤,我最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

  ……

  平時安靜的校園在今天像一鍋燒開了的水,吵得校園裡的梧桐都在簌簌顫抖。雖然陸續來了好幾個老師,主任,甚至校警維持秩序,但是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了越來越多的女生里。

  黑西裝男人到最後只能相互手挽著手,在長車前形成了一道堅實的防禦牆,將要么熱淚盈眶,要么笑容滿面的女生與太子的車阻隔起來。

  長車裡,李雲澤按下了車門內的一個按鈕,開了一條小縫的車窗關上了,將噪音擋在了車外。

  “吵死了。”他淡淡地說,話語裡沒有絲毫感情。今天,他沒有穿合身的黑西裝,而是換成了一身雲京高中的校服。

  坐在他身邊的黑西裝男人低下頭,說:“太子殿下,對於您今天到雲京高中上學的事情我們已經保密了,可是沒想到……”

  李雲澤擺擺手,微微閉上雙眼。他薄薄的嘴唇翕動著,說:“張侍衛,等外面的人散了你再叫我。我休息一會兒。”

  “是,殿下。”張侍衛趕忙點頭。雖然李雲澤的表情和語氣一直很平靜,可是張侍衛依然從他的呼吸裡聽出,太子有些生氣了。

  4.

  當我上氣不接下氣跑回班裡時,卻發現教室裡少了不少同學。甚至,連老師都沒來。還好,總算逃過一劫。

  坐回到座位上時,操場上的吵嚷聲還沒結束。用我媽的話說,那些女生都瘋了。不就是一個太子嘛,用得著把他捧得跟明星一樣嗎?

  想起太子,我又想起了他的保鏢。那個抓我的黑西裝男人真可惡,嚇得人家的小心肝差點失去溫度,而且還冒了一身冷汗!

  教室裡的氣氛很悶,雖然窗戶都開著,可是我依然覺得空氣越來越凝重,連風都吹不散。老師一直沒有來,那些跑去歡迎太子的女生也沒有回來。聽著從操場上傳來的噪音,我想,她們真的是在歡迎太子嗎?如果我是太子,女生們的氣勢非嚇得我命令司機把車開回皇宮不可。

  終於,一個男生說了一句話,稍稍化開了越來越厚重的空氣。他說:“唉,皇太子來了,我們就不受女生歡迎了。”

  “就你那模樣,怎麼能和皇太子比?”另一個男人嬉笑著說。

  正當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吵嚷著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女生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吵什麼吵?現在在上課呢!”

  最先說話的男人癟了癟嘴,然後笑著說:“柳姍姍,你怎麼不去迎接太子啊?你看看,我們班裡只剩下你一個女生了。”

  我掃視了一遍教室裡,確實,只剩下柳姍姍一個女生了……呃,不對,難道我不是女生嗎?難道,那個男生把我當成了空氣?唉,誰叫我的位置在倒數第三排呢!

  正在我覺得難過的時候,另一個男生總算說了一句人話,“夏冉不也是女生嘛?”

  我第一次發覺,有人說我是女生我也那麼自豪——總算沒有被人當空氣。

  剛才還把我當空氣的欠揍男生轉過頭來,笑著問我:“對了,夏冉,你怎麼不去迎接太子啊?”

  我“哼”了一聲,再一次想起了太子保鏢的罪行!我說:“我餓了,不想迎接。”

  柳姍姍輕輕笑了幾聲——那笑聲,讓人一聽還以為她練成了九陰白骨爪。她說:“如果一個東西屬於你,你對它再冷淡它也是你的。如果不屬於你,即使你再狂熱,它也會從你身邊溜走。”

  “有道理,有道理。”幾個男生趕忙鼓掌附和。

  謬論!

  柳姍姍總是喜歡傲慢地製造出一些謬論,卻把自己當成了哲學家,所以就變得更加傲慢,於是製造出更多的謬論……絕對是一個惡性循環。

  可是,她每說出一句謬論,總是能得到很多沒大腦的男生贊同。沒辦法,誰叫她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呢?當然,我想並不是每個班的學習委員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因為,並不是所有學習委員的老爸都是總理大臣。

  沒錯沒錯,柳姍姍的老爸,就是我們國家的總理大臣。

  操場上的吵嚷聲越來越響——或者說,越來越近。幾個好事的男生衝出了教室,跑到陽台上向樓下瞧了瞧,然後對著教室裡喊:“太子已經到樓下了!”

  我嘟著嘴,兩隻手堵著耳朵,正研究著本子上的數學題。而坐在第一排的柳姍姍背影依然平靜。雖然不喜歡她的傲慢和滿口胡言,可是她處事不驚的態度,讓我不得​​不佩服。

  要知道,修煉得在這麼吵的環境裡還能平心靜氣做作業,是有難度的!

  “太子……太子走進樓道了!”教室外的男生又喊了起來。

  整座教學樓都開始沸騰了。吵鬧聲瀰漫在空氣裡,彷彿變身成了無數只有著尖嘴的蚊子,叮得我渾身痛癢難忍。

  每一次李雲澤出現,都沒好事!

  對了,皇太子乾嗎跑到教學樓裡來了?他來學校不是發表長篇大論的嗎?

第二章拽什麼拽

  原本寬敞的樓道在此時卻顯得無比擁擠。太子的保鏢在李雲澤四周圍成了三圈,阻擋著瘋狂的女生。包圍圈最中間,李雲澤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渙散在身前的保鏢背上,看上去就像沒有睡醒。英俊白皙的臉上,透著幾分冷漠。

  “哇——他的皮膚比我的還好呢!”一個滿臉青春美麗豆的女生高聲叫喊著。

  李雲澤身旁,張侍衛的臉皮抽動著。太子命令等到現場平息了才移駕去教室,他卻接到皇后從宮裡打來的電話,讓他盡快護送太子到教室開始上課。

  雖然李雲澤對堵滿了樓道的女生不屑一顧,可是張侍衛知道,表面的冷漠,不等於李雲澤心裡不在意。在宮里長大的人,都習慣性地擁有了一面沒有表情的面具。即使心裡翻湧著驚濤駭浪,也不會通過面部表情來宣洩。

  “殿下,我們會盡快維持……”

  “不用了。”李雲澤冷冷地說。在吵嚷得樓板都快要散掉的樓道裡,他的聲音卻依然那麼有力。

  “李雲澤,我愛你……”一個女生跳著,喊著。終於興奮過度,體力透支,兩個眼珠子一翻,暈了。

  張侍衛想笑,卻又不得不忍住,最後把自己折騰得跟面部抽筋似的,皮笑肉不笑。

  學校的廣播裡,老校長的聲音傳了出來:“各位同學請注意,各位同學請注意。請大家盡快回到自己的教室,保持平靜的心態,回到上課的狀態……咳咳……請大家給太子殿下,也給自己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咳咳咳……”

  老校長讓學生平靜,自己卻越說越激動,最後估計被口水嗆到了,不停咳嗽。

  “太子,你以後都在我們學校上學了嗎?”

  “李雲澤殿下,和我一個班吧!”

  “太子殿下,到我們班吧!我們班的女生最愛你!”

  “殿下,我們班的女生才是最愛你的!”

  ……

  聲音一浪蓋過一浪,鎮得保鏢們頭皮發麻。還好他們都訓練有素,並且見多了這樣的場面,所以沒有被吵得腦袋發昏,或是當場休克。

  老校長估計讓到一邊咳嗽去了,訓導主任的聲音又從廣播里傳了出來:“所有的同學都盡快回到各自的教室,不然通通計過!”

  太子的嘴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

  “哇——太子笑了!”

  “笑得好美啊——”

  “李雲澤,我愛你——”

  ……

  李雲澤動作僵硬地隨著保鏢的包圍圈慢慢向樓上走,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依然恢復到了冷漠。他想:這些女生,比記者還要恐怖。

  訓導主任不停重複著“記大過”三個字來威脅瘋狂的女孩子,卻沒有產生一絲效果。因為所有女生都清楚,如果自己被皇太子看中,立為了太子妃,連這學校都可以不屑了,更別說記過什麼的處分了。

  二十多分鐘後,太子的隊伍終於爬上了二樓。保鏢的包圍圈護衛著太子走到陽台,在高一六班的教室門口停了下來。接著,包圍圈散開,保鏢在高一六班門外兩側各形成了一道防護牆,將太子和教室開著的門隔在中間,不讓任何人侵擾。

  張侍衛走進了教室,站在講台上仔細觀察了一下教室裡的一切,然後對李雲澤鞠躬,說:“請太子殿下移步。”

  教室裡稀稀拉拉的男生驚得瞪圓了眼,小聲議論起來。

  “太子在我們班?”

  “天啊,不敢想像!”

  李雲澤站在講台上,盯著密集的課桌,冷冰冰地說了一句:“這教室怎麼這麼小?還是人待的地方嗎?”

  2

  5555555

  數學老師,我偷偷詛咒你。為什麼今天佈置的題都這麼難?我已經畫滿了兩張草稿紙,可是才解出一小半的題目!

  樓道裡的聲音越來越吵,陽台上一個男生興奮地喊了一句:“哈哈,已經有人暈倒了!”

  神經病,人家暈倒了你開心個什麼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人走了進來。我頭也沒抬,繼續用手指堵著兩隻耳朵,為自己開闢出一個清靜的世界。恍惚中,本子上的數字和符號似乎變成了幾股麻線,胡亂地糾結纏繞,越繞越亂……

  我的意識快要崩潰了。

  講台上,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這教室怎麼這麼小?還是人待的地方嗎?”

  雖然堵住了耳朵,可是他的聲音像一把刺刀,狠狠地紮進了我的聽覺神經裡。這教室還小?我覺得已經夠寬敞了啊。我初中三年都是在一所普通中學裡度過的,那裡的教室比雲京高中的教室略小一點,可是教室裡的座位卻是這裡的兩倍!

  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那一句“還是人待的地方嗎”特讓我覺得惱火,難道說教室裡的學生——當然包括我——都不是人?

  我鬆開堵住耳朵的手,猛地站了起來,還沒看清講台上是什麼人,就風風火火地吼了出來:“到處都是人,就你不是!”

  吼完之後,我忽然張大了嘴。講台上,一個帥氣的男生和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冷冷地盯著我。而教室裡不多的同學,全都深深吸氣。

  雖然那個男生今天沒有戴墨鏡穿西裝,可是我依然認得他……不,應該說,我認得他的頭髮和氣質。黑色的髮絲,感覺細細軟軟,隨意地劃過額頭,斜斜地蓋住了半隻眼睛。合身的校服被他穿出了一種特別的氣質。

  這……這個不就是太子李那啥嘛……他……他穿校服幹什麼?難道他不是來發表長篇演說,而是上學的?

  我的臉抽動了幾下,腦子裡飛快地思索自己要不要道歉。道歉?不對,我又沒錯,道什麼歉啊?忽然神經搭錯線,我聲勢更加高漲地吼了出來:“有這樣的學習環境已經很不錯了!你有沒有看電視裡的報導,鄉下還有很多孩子走幾十里山路去上學的?”

  空氣變得冰冷。

  站在太子身邊的那個男人嘴唇動了動,太子卻擺擺手,大步走出了教室。男人趕忙跟了上去。

  教室外,剛降下去一點的噪音又升了起來,無數女孩子的聲音震得教學樓似乎都在搖。

  這棟樓應該不是豆腐渣工程吧?我盯著天花板想。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不是教學樓在搖,而是自己的意識跟喝醉酒似的晃悠著。

  慢慢坐了下來,我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把皇太子給吼出教室了。他會不會到班主任甚至訓導主任那裡去告狀?我會不會因為“太子第一天到雲京高中上學就被某女學生罵了出去”這條新聞而上今天的晚報頭條?最嚴重的是,學校會不會因為我得罪了太子而把我掃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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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些,我的眼淚不禁又掉了下來。

  完蛋了,為了我能到雲京高中上學,暑假裡爸爸的腿都跑腫了。他應該找了不少人幫忙,說了不少好話,也看了不少臉色吧?

  要是爸爸知道我被學校開除,會不會很難過,很失望?

  想著,我乾脆趴在課桌上就大哭了起來。

  “她怎麼了?”一個男生小聲問。看來,我的哭聲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

  “不知道啊,好像被罵的是太子不是她吧?”

  柳姍姍又發出了幾聲冷笑,估計修煉九陰白骨爪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她說:“某些女生,就是矯情。把別人罵跑了,還好意思哭。”

  要不是我想到爸爸的辛苦而哭得這麼傷心,我非和柳姍姍大吵一架不可。哼,未來的皇上都被我吼出去了,難道我還怕你一個總理大臣的女兒不成?

  3

  夕陽漸漸西斜,餘暉投進東方特色濃郁的皇宮裡,整座皇宮似乎都燃燒了起來。朱紅的宮牆上,綻放著一抹抹紅暈。

  太和殿裡,精緻的香爐向外揮散著名貴熏香的氣息。裝飾華麗的殿內,縈繞著一層淡淡的憂傷和黯然。白色的紗帳安靜地垂著,沒有絲毫晚風吹進來將它們撥弄。

  “澤兒來了?”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從紗帳後傳來。

  換上了黑西裝的李雲澤停下腳步,微微彎腰,“是,母后。我怕打擾您,所以沒有讓侍女通報。”

  “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拘禮呢?”女人慢慢地說,“澤兒,進來,陪母后坐坐。”

  兩名侍女從紗帳後走出來,輕輕撩起紗帳。紗帳內的地板上放著幾個蒲團,其中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體形瘦小的女人。女人穿著黑色的袍子,袍帶撒在地上,像幾隻蜿蜒的小蛇。

  李雲澤的唇角微微動了一下。他走進去,然後,紗帳在他身後放了下來。

  “母后。”低下頭,他又喊了一聲。

  “澤兒,坐。”女人盯著李雲澤,蒼老的聲音裡,卻是一個年輕的面容。只是,不經意間發覺,她的眼角已經多了幾條歲月的划痕。曾經傾國傾城的皇后,依然沒有逃脫歲月的枷鎖。

  李雲澤坐在一個蒲團上,低著頭,沒有說話。

  “還在怪我,當初把你送到文明國上學?”皇后問。

  “在文明國,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在文明國的兩年裡,我才知道什麼是自由。宮廷裡,永遠不會有那個東西存在。”李雲澤不動聲色地說,“所以,我不恨您。相反,您送我出國學習,我覺得很開心。”

  皇后緊抿著嘴唇,眼眶裡閃爍著光華。

  “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麼父皇駕崩,您卻一直瞞著我?並且,秘密命令我的保鏢封鎖我身邊的消息,不讓我知道國內所發生的事情?直到在回國的飛機上我才看到報紙,報紙上說,洛明國太子即將回國即位,而他的父皇,洛明國的皇帝,兩個月前就已經病逝!”年輕帥氣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可是劃過側臉的淚水,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皇兒。”皇后撲到李雲澤身邊,緊緊地摟住了李雲澤。

  李雲澤閉上眼,淚水從下巴滴落,浸潤了皇后的黑色袍子。他輕聲說:“母后,剛才我去父皇曾居住過的龍雲殿坐了一會兒,我覺得……我覺得那裡好安靜……我覺得,我好孤獨,好害怕……”

  “父皇,父皇,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孩子稚嫩的聲音,迴盪在李雲澤的腦海裡。

  “澤兒,如果有一天父皇不在了,你就要一個人住在這裡。”

  “父皇不會離開,我要和你一起住在這裡。”

  “澤兒……好,我們一起住在這裡。”

  ……

  擦去了淚跡,李雲澤慢慢站起來。他說:“母后,我該回明月殿了。”燈光黯淡的太和殿裡,李雲澤依然是那個高傲的皇太子。

  “兩個月前時局太亂,我怕對你不利。而且,我希望你能完成先皇的願望,順利結業。”皇后走到李雲澤身後,說,“澤兒,你長高了不少。今天在學校怎麼樣?我聽說你很早就回來了?”

  “學校,很吵。”李雲澤說。

  “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怎麼樣?”皇后又問。

  李雲澤歪了歪腦袋,很無奈地說:“沒有看到老師。同學……同學很多,很……活潑。”他差點很直接地說,女學生都很瘋狂。

  皇后點了點頭,然後說:“我讓學校把你分到高一六班,是因為柳姍姍小姐也在那個班。希望你和她好好相處。柳總理人很不錯,相信他的女兒也……”

  沒有等皇后說完,李雲澤就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話,“父皇還有什麼願望嗎?”

  皇后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她的目光漸漸變得銳利了許多。她一字一頓地說:“你父皇最大的願望……雖然有很大的阻力,但是你一定要坐上皇位。”

  李雲澤微微一愣。

  皇后接著說:“你是皇太子,皇位理應由你繼承。可是內閣官員一個月前提出,你年紀太小,閱歷太淺,而且長期居住在國外,對我們的國家了解不深。所以,暫時不立皇帝,而是由你的哥哥李雲浩代為管理皇家事務。”

  “嗯。”李雲澤不置可否。

  “澤兒,你不能答應!”皇后卻很認真地說。

  李雲澤轉過身,凝視著皇后的雙眼,等待她說下去。

  皇后說:“難道你還不明白內閣的意思嗎?他們想先讓李雲浩代替你接替皇位,然後再找個適當的機會廢黜你這個太子,由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李雲浩正式即位!”

  “這樣啊。”李雲澤依然很平靜,與皇后滿臉的緊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澤兒,難道你不想做皇帝嗎?”

  “只是一個空虛的外殼罷了,何必用一個虛無的東西禁錮自己呢?”

  皇后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眼前的李雲澤,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爭強好勝的澤兒了。如今的皇太子,平靜得如一灣死水,與世無爭。皇后的眼裡盈滿了淚水,她說:“澤兒,你父皇一心想要傳承給你的皇位,難道你就這樣放棄了?你真的想要辜負先皇的願望嗎?”

  “母后,別說了。我心裡有數。”說完,李雲澤離開了皇后,離開了太和殿。

  皇后站在大殿的暗影中,喊了一聲:“來人啊。”

  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侍女低頭走了進來。

  “傳張侍衛。”皇后命令。

  4

  我騎著那輛老掉牙的單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

  剛走進家門,爸爸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拖到客廳,按到了沙發上。我還來不及問他在幹什麼,他馬上機關槍似的問了出來:“冉冉,辛苦了。對了,見到皇太子了嗎?皇太子長得好看嗎?我聽新聞裡說他被安排在你們班,這是真的嗎?聽說他到學校是為了選太子妃,他有沒有看你?對你有沒有好感?”

  問完了之後,他盯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爸,我累了。”我說。本來以為今天的晚自習可以用來做課後作業,卻被無良心班主任老師無情地佔領了教室,在我們十個不情願下嘰里呱啦講起瞭如何寫散文。聽到最後昏昏欲睡,只好盯著天花板想像,我開學一個星期寄出去的那本文集究竟能不能出版,什麼時候出版。最後,老師講了什麼沒聽到,作業也沒有寫,而這個晚自習就這樣被我虛度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班主任老師或者訓導主任還沒有請我到辦公室“聊天”,所以我敢肯定,太子目前還沒有告狀。

  不過,明天會怎樣,就難以預料了。

  “先說一下太子到你們學校發生了什麼趣事。”爸爸卻死纏著我,想從我身上挖點八卦新聞明天帶到公司裡去炫耀。

  太子到我們學校,您老的女兒以為被人綁架,嚇得出了一聲賊汗。然後,有幾個女孩子——具體是幾個我不知道——因為看到了太子的芳容而當場暈倒。之後,太子嘲笑貴族學校的教室小。最後,尊貴的太子殿下被您的女兒吼出了教室,並且一天都沒有來上課。

  我在心裡念叨了一遍——當然,不能這樣講給老爸聽,不然他非被嚇得臉色發白,心肌梗塞。

  運用了一些寫散文的手段,我再把情節美化了一下,然後不帶任何感情和語氣講了出來:“太子的保鏢隊伍人很多。太子長得很好看。喜歡太子的人很多。想做太子妃的人很多。有幾個女生看到太子暈倒。我看到太子後沒有暈倒。太子覺得教室不太寬敞就離開了。太子逃課一天。沒了。”

  爸爸點了點頭,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那麼……太子有沒有看你?”

  我拎起書包砸了一下爸爸的肩膀,然後說:“快去睡覺,我還要寫作業呢。別問了,快去快去。”

  爸爸被我連推帶擠搗鼓進了臥室裡。

  寫作業的時候我又想起了得罪太子的事。要是爸爸知道了,會不會教訓我?要是學校知道了,真的會開除我嗎?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讓神經搭錯線了!

  5

  鬧鐘響了好久我才趕忙從床上跳起來,飛快地洗漱了之後,啃了一個饅頭就跨上單車向學校趕。估計三年高中生涯過去後,雲京市……哦不,洛明國又要產生一個單車冠軍。

  學校裡,比昨天安靜了不少。估計是因為太子沒有來,所以那幫精神十足的女生還沒有開工。在車棚停好車後,我的第六感突然竄出來告訴我,今天又將發生一些倒霉的事情。

  我戰戰兢兢地走向教學樓,一路上四處張望,瞪圓了雙眼觀察可能存在危險的一切事物。還好,直到走到了教室門口都沒發生什麼意外。

  教室門虛掩著,我正要推門進去,忽然第六感再一次跳出來告訴我,教室裡有危險!

  碰到門上的手趕忙抽了回來,我緊張地盯著那道門。腦子裡,劃過了幾組可能會出現的畫面:門慢慢被推開,忽然從門裡射出了無數柄飛刀,將我紮成了一隻神州大刺猬。或者,當我推開門時,一隻裝滿水或者垃圾的桶從門上掉下來,正好扣在我的頭頂。又或者,推開門以後,我看到的是一大群“黑社會”保鏢正拿著棒球棍等待我的出現……

  我渾身顫抖了幾下,接著皮膚上長出了無數苦瓜疙瘩。我退了幾步,直到背抵在陽台的護欄上了才不得不停下來。

  我該怎麼辦?溜?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過惡勢力,我要打電話報警……可是,報警有用嗎?人家是太子啊!而且,似乎是我先得罪他的吧!

  算了,我還是溜吧。回家告訴老爸,挨訓總比在這裡丟掉小命要好。

  “夏冉,怎麼站在外面啊?”一個男生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徑直走向教室門。我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推開教室門走了進去。

  過了半分鐘。

  沒有聽到慘叫聲,難道他剛一進去就被封住了嘴然後滅口?

  正在我天馬行空地想像時,那個男生捧著一個杯子走了出來。他看到我還站在原地,滑稽地笑笑,說:“夏冉,站外面乾什麼呢?你今天臉色不太好。”

  我對他點了點頭,繃著臉皮笑了一下。

  呃……看來我多慮了,似乎沒什麼危險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教室,沒有水桶,也沒有垃圾桶。教室里人還不多,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搗鼓自己的事。

  原來,真的是我多慮了。

  走近自己的座位了,卻發覺我的課桌上放著一個人的腦袋!咳,太吃驚了,所以導致我的表達方式出現了錯誤。應該說,卻發覺我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男生!那人趴在課桌上,似乎在睡回籠覺。這麼早就睡回籠覺,他沒事吧?

  當然,他有事沒事和我沒關係,我只知道,他霸道地佔據了我的座位!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說:“餵,同學。”

  沒反應。

  “餵,起床了。麻煩你一下,起床了。”

  依然沒反應。

  我把書包重重地摔在了桌腳上,然後毫不顧及淑女形像大喊了一聲:“你給我起床!”

  教室裡的同學全望著我,臉色煞白。我微笑著對他們擺擺手,說:“不好意思,打擾了。大家在忙什麼,請繼續。”然後,天使瞬間又變回了惡魔,我一把拽住那個男生的耳朵,再一次大喊,“你給我起來!”

  男生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從他耳朵上取了下來。

  嘿嘿,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裝死呢,一擰耳朵就醒了吧。我大聲說:“麻煩你讓一下好嗎,這是我的座位啊!”

  “現在,這是我的座位了。”他抬起頭來,淡然地說。

  當看清那張臉的時候,我徹底懵了。他……他……他是……

  “你叫什麼名字?”他站了起來,問。

  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小手還在他的手裡。我趕忙把手從他冰冷的掌心裡抽開,在心裡忿忿地罵了一句:臭流氓!別以為你是太子就了不起!

  他揉了揉被我擰得發紅的耳朵,慢條斯理地說:“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親是什麼人?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應該尊重太子的嗎?”

  “誰……誰叫你佔了我的位置……我開始沒看到你是太子……”我低著頭,聲音很文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值得同情。當然,在心裡我已經罵開了:你這個死小子,不許說我老爸!皇太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在我們家,我還是公主來著。

  “那麼你現在看到我是太子了吧。知道怎麼向太子請安的嗎?”他冷冷地說。

  “太子,請安……哦,不對。太子,早上好。”我趕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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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是太子,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頓!唉,我屈服,我臣服,誰叫他是太子,而我只是一個小市民呢?

  “這個位置,現在是我的了。”他說。

  憑什麼?班上四十多個座位他不挑,為什麼偏偏挑到我的呢?難道是故意和我作對嗎?

  “我呢?”我抬起頭,大聲問。

  好幾秒後,他慢慢地指了一下旁邊的課桌,說:“你坐這裡。”

  “那個位置上的女孩子呢?她坐哪裡?”我繼續問。

  他盯著我,面無表情。好一會兒,才說:“你說那個女孩子……她已經轉到七班了。正好,七班還有一個空位。”

  我氣得差點克制不住自己又對這個驕傲的太子亂吼一通。仗著自己是太子,想讓誰怎樣就怎樣。要是這樣的人做了皇帝,真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荒唐事來。

  最終我沒有吵,而是乖乖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搬到太子殿下左邊的位置上去。再一次聲明,誰叫人家是小市民呢?TOT

  我搬書的時候,他順便就瞅到了書封面上的名字。然後,不冷不熱地說:“夏冉,名字不怎麼樣啊。字寫得……很一般。”

  要不是上課鈴響了起來,我非搜腸刮肚用一大堆句子來嘲笑“李雲澤”這個名字不可。

  第一節語文課,我一直上得心不在焉。老是情​​不自禁地扭過頭去看李雲澤,而一節課裡,他似乎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雙眼凝視著書本,手里托著一隻金色的鋼筆。我覺得很奇怪,堂堂太子怎麼會到這個學校來上課呢?傳說中,皇室子弟都是有專門的老師在舒適的宮裡授學的啊。

  而且,雖然李雲澤一直盯著課本,可是老師講了一節課他的書都沒翻一頁,也沒有在書上留下任何標記。看樣子,他來學校裡並不是學習的,而是……

  沒錯,是來混日子,混文憑的!

  上課的時候,我注意到每過幾分鐘門外就會匆匆走過幾個黑西裝保鏢,不停地把教室裡的學生的目光吸引過去。唉,這個班,甚至這個學校,因為皇太子李雲澤的入駐徹底亂了套。

  終於熬過了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我正準備去小賣部加餐,語文老師——也就是班主任老師——卻站在教室門口大聲喊:“夏冉,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再一次來了個透心涼。側過頭去看了看李雲澤,他依然像塊木頭似的,沒有絲毫反應。我想,完了,肯定是李雲澤或者他的手下到學校裡彈劾我了。我的高中生涯,就要斷送在他手裡了。

  我傷心地走出教室,看到教室外的陽台兩邊依然堵了許多保鏢,阻攔著狂熱的女生。那些吵鬧聲,叫喊聲,將我的心映襯得更加低落,昏暗。我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撿塊磚頭挨個在這幫保鏢的頭頂上敲出一個大包。

  可是我沒有那樣做,因為在教學樓上撿不到磚頭,而且我知道我打不過那些保鏢。他們是老虎,我只是可憐的小白羊。

  從保鏢身邊擠了出去,從喧鬧聲中擠了過去。當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我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哎喲,夏冉,怎麼了?”班主任老師看到我,很緊張地問。

  我看了看他,忽然覺​​得那副大眼鏡下的臉是那麼的慈祥,像我爺爺的年輕版。忽然,我哭得更厲害了。

  “夏冉,到底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要是我記得沒錯,他似乎應該這樣問:“你欺負誰了?”而我應該老實交代自己的罪行,“我欺負皇太子了。”

  可是,班主任老師這麼慈祥地問誰欺負我了,讓我感覺到有些意外,有些茫然。究竟是誰欺負我了,讓我哭得這麼傷心?好像……是李雲澤以及班主任老師自己吧。

  “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你說吧,我接受。”我大義凜然地說。

  “別哭別哭,我說點讓你開心的事,千萬別哭了。”班主任老師趕忙遞過來一張紙巾,“今天學校接到一家出版社的電話,他們說,你的那本文集近幾天內就要出版了。”

  什麼什麼?文集?出版?

  我馬上止住了淚水,呆呆地望著老師,小心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

  “您在想想。”

  老師奇怪地看著我,“夏冉,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趕忙說。難道李雲澤沒有告我的狀?呃,我是不是以那誰誰的肚子,去度君子之心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我看到李雲澤已經換了座位,成了柳姍姍的隔壁鄰居。我恨得牙癢癢,這個太子也太霸道了吧,想坐哪裡就坐哪裡,想怎麼換就怎麼換。再怎麼著,他也是雲京高中的學生了啊,學生就應該遵守學校的規則,而不是任意妄為。

  不過,恨過了之後,我卻不由得高興了起來。他不坐我旁邊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唉,要是我老爸知道太子和我同桌了一節課之後就跑了,非向我腦​​袋上扣幾條罪名不可。說我潑辣,嚇走了太子;然後說我沒禮貌,太子不屑於我同桌;再然後說我不夠文靜,做事大大咧咧讓太子看著不習慣……

  不過,我才不在乎我老爸的看法呢。因為他居心不良,所以他的一切言論可以直接當成空氣。

  昨天和他一起走進教室的那個男人也在。他站在李雲澤旁邊,彎著腰,無比謙卑的樣子。唉,難道宮裡的侍衛或者宮女總是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就不累嗎?

  “張侍衛,我說過,不喜歡被人當作旗子一樣任意擺佈。”李雲澤冷冷地說。

  我趕忙低著頭,從李雲澤身邊走過,回到座位上。奇怪,為什麼當我看到那張冰冷的臉,聽到那個冷冷的聲音時,也變得這麼卑微了?難道,皇室的每個人都像李雲澤一樣威嚴十足嗎?

  張侍衛頭垂得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說:“殿下,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指令。”

  正好,上課鈴聲響了。

  李雲澤揮了揮手,說:“你退下吧。記住,不要老是讓侍衛在上課的時候隨意在教室外面走動。影響了我的學習,皇后娘娘一樣會怪​​罪的。”

  “遵命,殿下。”張侍衛點頭,然後退出了教室。

  嘖嘖,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對長輩說話就這態度?我不服氣地想,雙手握成了拳頭。如果我是太空超人,非擰歪他的鼻子,看他還敢不敢老是擺架子!

  坐在我旁邊座位上的男生用特崇拜的眼神望著李雲澤的後腦勺,激動地說:“真有氣質。如果我也有那樣的氣質……”

  男生沒有說下去,因為李雲澤忽然抱著書站了起來,並且直直地盯著他。他趕忙把頭埋了下去,小聲嘀咕著:“我……我什麼也沒說。”

  李雲澤走了過來,輕輕地把書放到桌面上,然後對男生說:“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男生愣了一秒,馬上反應過來,收拾好自己的書灰溜溜地坐回了柳姍姍身邊。

  李雲澤在我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發現我正用憤怒的目光盯著他,於是盯著我,問:“看什麼看?”

  “你看什麼看?”我大膽駁了回去,可是聲音明顯沒有底氣。

  我以為李雲澤會用他那皇太子的架子來壓我,可是沒想到,他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不再理睬我,只是呆呆地盯著書。

  我疑惑地看著那張沒有表情的側臉,心中竟有些失落。

  失落?是的,莫名其妙的失落。或許,是因為我原本積累了許多句子想“送”給李雲澤吧。可是,他忽然的冷漠,卻讓我一時找不到發洩的理由。

  把目光移向講台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柳姍姍在看我。那張美麗無瑕的臉上,和李雲澤的臉一樣沒有任何表情。我避開柳姍姍的目光,在心裡總結了一下,皇室成員以及高官子弟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冷漠,孤傲。

的時間段。那個時候,每一科的老師都會如死神般降臨,在黑板上刷刷寫下週末作業。寫完之後,還露出滿口牙齒對我們笑,並且很輕鬆地說:“大家看看我是多麼的溫柔,才佈置這麼一丁點作業。”

  每當那個時候,教室裡就會響氣一漾一漾的哀怨聲。

  要知道,每一個老師對我們“溫柔”一下,我們的周末就完全淪落到了繁複的作業裡。

  一不小心瞟到了旁邊的李雲澤,他正趴在桌子上補回籠覺呢。在我們班上,無疑他是最幸運的人。依仗著太子的高貴身份,不用上晚自習,不用吃食堂準備的千篇一律的午餐,甚至​​不用做作業。每天上課都死死盯著課本,拿在手裡的鋼筆永遠都是佩飾——因為,我從來沒看到過他摘下筆帽,更不要說做筆記了。

  唉,要是我也是皇太子該多好。呃,不對,女孩子似乎不能做太子。那麼,如果我是長公主,該多好。當然,如果我是公主,肯定不會像李雲澤和柳姍姍一樣,總是拿一張冷臉對待別人。

  兩個不知道哪個班的女生走到李雲澤身邊,一個嬌嗲嗲地喊:“太子——”另一個馬上嬌嗲嗲地附和,“殿下——”

  嗲得我渾身直哆嗦,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李雲澤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兩個女生。

  兩個女生趕忙掏出筆記簿,遞給李雲澤,“太子殿下,幫我們簽一個名好嗎?”

  又是要簽名的,無聊。這個星期裡,已經有上百個女孩子到我們班裡來找李雲澤簽名了。切,他不就是一個無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嘛,要他的簽名做什麼?

  李雲澤霸道地從我的文具盒裡挑走一支鋼筆,在兩個筆記簿的扉頁各劃了一個圈,然後遞回給女生——所有的女生索要簽名,他都這樣對付。有時候我甚至在懷疑,他究竟會不會寫字?或者說過分一點,他是不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兩個女生捧著筆記簿卻跟捧了個寶似的,滿臉掛著幸福的微笑,飄出了教室。

  然後,李雲澤把鋼筆放回我的文具盒裡,連謝謝也不說。這個星期以來,他一直這樣霸道。真搞不懂,他又不是沒筆,幹嗎老是搶我的?

  終於,我忍無可忍,冷冰冰地說:“餵,幹嗎老是用我的筆?”

  李雲澤慢慢轉過臉,木訥地看著我,過了好幾秒之後才說:“太子用你的筆,這是你的福分。”

  切,我怎麼沒看到什麼福分?還好我沒潔癖,要不然你每用一次筆之後我都得洗一次筆,洗掉你留下的汗跡。

  我說:“你不是有筆嗎?”

  他從課桌裡​​掏出那隻鋼筆,說:“沒有墨水。”頓了頓,忽然把筆遞了過來。

  我認為他會說,“送給你。”——當然,我是不會隨便接受男孩子的禮物的。特別是這個古怪的皇太子的禮物,我寧可被學校開除也不會接受!我已經醞釀好了拒絕的語言以及語氣,沒想到,他卻用命令的口吻說:“把墨水吸上。”

  我愣。

  “墨水錢,我會讓侍衛給你。”依然是居高臨下的態度。

  哼,誰稀罕你的臭錢?我掏出墨水瓶,重重地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後說:“不要以為你是太子就可以隨便貶低別人的人格!也不要以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密度,完全可以用你的臭錢來衡量!”

  李雲澤懵了,我也懵了。

  因為……因為我用力過度,墨水瓶碎在了李雲澤的桌面上。黑色的墨水點濺滿了他的白襯衫,渲染出一幅沒有任何意境的水墨畫。

  原本喧鬧的教室忽然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我和李雲澤身上。

  5555555

  這次真的完了!

  李雲澤站了起來,我趕緊閉上眼。心裡默念著:打輕一點,不要打臉!5555,打女孩子的男孩子不是男孩子,是豬頭!

  “怕了嗎?”李雲澤那個冰冷的聲音傳進了我耳朵裡。

  廢話,當然……不,我不怕!我……我才不怕你呢!我為自己打氣,然後睜開雙眼,抬起頭,盯著他。

  他的手指上也濺滿了墨水,手指慢慢伸過來——他不會想把我抹成一個大花貓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的面子就丟光了!如果真的這樣,我死了算了……

  他的手指輕輕按在我的肩上,墨跡在我的衣服上化開。然後,他轉身向教室外走了,一句話不說,也沒有回頭。

  這個怪人!欺負女孩子的豬頭!

  我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墨跡,忽然有些心酸。這麼濃的墨色,得用多少洗衣粉才能洗掉啊?

  李雲澤,我恨死你了!

  2

  “太厲害了吧。”

  “是啊,這已經是她第二次把皇太子氣得跑出教室了。”

  “唉,不知道皇太子會不會真的生氣。”

  “廢話,都快放學了太子還沒回來,肯定是被氣得跑回皇宮了吧。”

  聽著教室裡的議論聲,我恨不得也撒腿跑掉。哼,李雲澤那死小子,堂堂男子漢,真沒風度!想逃課了就拿我當擋箭牌,裝作被我氣了個半死的樣子就回宮裡睡大頭覺。太陰險了,太狡詐了!

  而我,一個弱女子,卻成了輿論攻擊的目標。真是沒天理!

  各科老師佈置完作業以後,班主任走到教室門外,向我揮了揮手,大聲喊:“夏冉,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又去辦公室?這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希望各路神仙保佑,千萬不是李雲澤被我“欺負”的事。呃,我覺得明明是他在欺負我嘛!看著肩膀上的墨跡,我又開始傷心起來。我只有兩套校服,如果墨跡洗不掉,那麼以後每個星期我都有一半的時間會穿著這套校服上學了。

  肩膀上一塊黑糊糊的東西,多丟人啊。

  我摀著肩膀走進辦公室,又差點哭起來。不過,這次不是擔心李雲澤告狀,而是擔心我的校服。班主任看著我的樣子,有些疑惑地說:“夏冉,為什麼你每次進辦公室都哭哭啼啼的啊?是不是小時候在辦公室被老師訓過,所以留下了後遺症啊?”

  嘖嘖,這小老頭子想像力還真豐富。要不是我心裡很難過,非認認真真地告訴他從小到大在學校我都是老師的好寶貝不可。

  “老師,找我什麼事?您說。”我癟著嘴,說。

  他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遞給我,說:“這是出版社剛才送來的。你的文集已經出版,明天下午出版社想到風之夢書城為你舉辦一個簽售活動。由於你的文集是以學校文學社的名義上交的,所以出版協議與簽售活動議程學校已經嚴格幫你審查並蓋章通過。文件夾裡是出版協議和明天的活動安排,你晚上回去好好看一下。”

  老師臉上的笑容很慈祥,很和諧。

  我接過文件夾,高興得差點丟棄淑女形象哈哈大笑。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覺這個週末的作業依然很多,於是帶著一種罪惡的盼望說:“但是,明天的作業很多,我怕參加簽售會影響寫作業。而作業沒有完成,老師一定會生氣。要是老師生氣了……”

  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下說時,班主任老師終於帶給了我一片美麗的曙光:“這個沒關心,你放心參加簽售吧,如果作業沒有完成,我可以讓科任老師通融一下。畢竟,你是我們學校的榮耀啊。”

  我第一次發覺,原來這個小老頭子這麼可愛。

  哇哈哈,星期天不用做作業,我也享受到太子——不對,是公主。我也享受到公主的待遇了!

  老爸老媽知道我的文集出版與明天參加簽售活動的事情后,瞪圓了雙眼,一遍一遍地問:“這是真的嗎?”

  在我說了十多次“這是真的”以後,老兩口忽然激動地抱在了一起,爸爸笑得臉上的肉皺到了一起,一邊笑一邊喊:“我們家冉冉有出息了,以後一定會成大作家。”

  媽媽笑得眼淚差點掉出來,“對啊,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嘿嘿,說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他們擁抱了好久,然後拿著協議和活動安排看了一遍又一遍。爸爸一邊看一邊輕聲念,比看八卦周刊還有精神。不過,估計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他當成八卦新聞傳播到他的公司裡了。一不小心,我也成了八卦新聞的主人,嘿嘿,有點沾沾自喜了。

  星期天早上,我把長發輸理得整整齊齊,在腦袋後面扎了一個歪斜的馬尾,換上一套整潔的休閒裝,然後騎著單車就向“風之夢書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第一次覺得星期天原來也可以這麼美麗,第一次覺得我的舊單車原來和奔馳寶馬差不多一個檔次——咳咳,當然,只是個人看法而已。

  趕到“風之夢書城”外的時候,班主任老師已經在那裡焦急等待了。他依然戴著那副看上去和我的單車差不多古老的大眼鏡,不同的是,今天換上了一套合身的灰色西裝,整個人感覺年輕了不少。

  他理了一下領帶節,然後向我走來,激動地說:“我的小公主,你總算來了。”

  嘎……我還真的成公主了?

  停下車,班主任老師把我帶到書城二樓的辦公室——不過,辦公室臨時改成了我的化妝間。突然之間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我怎麼越來越像明星了?

  美女化妝師把我按到椅子上,然後拿著一堆我只在電視裡見過的東西就向我臉上抹。

  喂喂,我只是簽售而已,又不是開演唱會,用得​​著這麼隆重嗎?再說了,在我臉上塗這麼多東西,我會不會很難受啊?雖然現在還不覺得皮膚難受,可是我已經開始覺得彆扭了。

  化妝花了一個多小時,鏡子中我的臉已經徹底變了模樣。要是我媽看到我化了這麼妖冶的妝,非氣得拿著掃帚追著我打不可。而老爸看到了,肯定又會編制出一系列的八卦新聞吧。很不幸的是,他的女兒我,就是新聞的主人。

  化妝結束後,造型師把我拽進了更衣室裡,我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已經扒拉掉我的衣服,將一件寬大累贅的連衣裙套在了我的身上。

  走出了更衣室,造型師把我推到鏡子前,問:“看看,怎麼樣?”

  看著鏡子裡猶如公主般的人影,我……呃……說實話,我第一次自信地給自己打了了一百分。嘿嘿,其實,人家本來就很有公主氣質的嘛。

  吃飯的時候,一個穿著書城工作裝的人走了進來,在班主任老師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然後,班主任老師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

  活動流程上,下午一點半簽售正式開始,而我早就等得心慌了。注視著牆上的掛鐘,我一遍一遍祈禱,讓指針走得再快一點吧,秒針走動速度和我心跳的速度保持一致就可以了。

  終於,一點十五分,按活動安排,我要提前十五分鐘到場。我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然後對班主任笑了笑,兩隻小手拎著裙擺,走出了辦公室。瞧瞧我這小碎步踩得,連電視劇裡的公主都沒這麼做作……咳,我的意思是,連電視劇裡的公主都沒這麼文雅。

  書城裡不多的顧客,還有比顧客多的工作人員紛紛向我投來了驚奇的目光。而我面對著無數的目光,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微笑——實際上,我的心已經快要從嗓子裡蹦出來了。

  我微笑著,彷彿已經聽到了人們的議論。

  “那是大作家夏冉嗎?”

  “對啊。”

  “哇,好漂亮啊。”

  “像明星一樣!”

  “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

  “小心看樓梯!”班主任的聲音忽然打碎了我的迷夢。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老師叫住我,我非“飛”下樓梯不可。

  一樓的簽售區,工作人員已經就位,不過,他們的臉上彷彿籠罩了一層陰雲。我想起吃飯時一個工作人員對班主任說過話後老班的臉色也一直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盯著班主任。

  他張了張嘴,說:“夏冉,如果今天簽售效果不好,千萬不要灰心。因為你在業內只是新人,所以……”

  “老師,我明白。”我笑著打斷老班的話,“能有機會簽售,我已經很高興了。”

  可是,簽售現場的氣氛卻大大出於我的意料之外。我以為自己還沒有名氣,所以粉絲不多,來要簽名的也不是很多。可是,結果卻嚇了我一跳:來要簽名的不是不多,而是根本沒幾個!

  在簽售台上坐了兩個多小時,我一共簽出去六本書。而且,那六個來要簽名的都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直發酸。

  555555

  太丟人了!

  終於,老班忍不住了,輕聲告訴我:“中午我們才接到消息,皇太子李雲澤今天下午在皇家書社簽售他的詩集。皇家書社所在的街道從早上就開始封路了,因為… …去參加簽售活動的人實在太多。”

  李雲澤!我氣得眼裡快噴出了火,那死小子挑哪一天簽售不好,為什麼偏偏和我選在同一天?就他那副模樣,還能寫詩?就他那模樣,寫了本破詩竟然還有這麼多人追捧!

  “活動就到這裡結束吧。”一名工作人員嘆了一口氣。

  我委屈地想哭,可是卻不願在別人的視線中掉下眼淚。於是,我拋開了所有的公主氣質,衝進了二樓辦公室裡的衛生間。

  心裡空落落的,有一種被人從天堂一腳踹進了地獄的感覺。

  望著鏡子裡淚眼模糊的自己,我忽然又笑了。哼,死李雲澤,那麼多人去參加你的簽售會,肯定會簽得你手抽筋不可!錯了,非簽得手骨折!呃……簽售會上,他不會和在學校裡一樣,在書上劃個圈就算簽名完成了吧?

  哼,人山人海去要簽名,就算只是給每一個人的書上劃個圈也得把你累趴下!

  卸了妝,換上我自己的衣服,然後騎上我的老單車,晃悠晃悠地向家的方向飄。美麗的白天鵝,這麼快又變回了醜小鴨。

  不知道在單車上晃悠了多久,幾輛黑色的轎車從我身旁開了過去。

  七輛奔馳,還有一輛林肯長車——這不是李雲澤的出場陣容嗎?難道他的簽售會已經結束了?

  管他了,我先出了自己心裡的這口惡氣再說!於是,我抬起了雙手,向著前方的車隊扮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古怪的鬼臉。

  別人老是說,衝動是魔鬼。果然,這句話在我的身上很快得到了驗證。我一心想著出氣,卻忘了自己正在搖搖晃晃的單車上,更忘了自己丟開了雙手來輔助鬼臉的有效完成……所以,“哐當”一聲,單車倒了,而我在單車與地面親吻之後的瞬間親吻了我的單車。

  555555,我的屁股,估計裂成了好幾半。

  我忍著痛爬了起來,剛扶起單車,幾輛黑色的轎車忽然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掃視了一下車隊排列方式——我的媽呀,李雲澤的“黑社會”軍團回來了!難道是從後視鏡裡看到我的鬼臉了?

  空氣漸漸變得凝重,我已經感覺到了殺氣。其中一輛奔馳的門開了,兩個黑西裝保鏢從車裡鑽了出來。

  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找到了一個有利於逃跑的突破口,趕忙跨上單車,猛地蹬下了踏板——於是,我的單車就飛了起來。

  沒錯,我的單車確實飛了,因為兩個黑西裝壞蛋一前一後,把我的單車給抬了起來。

  “壞蛋,笨蛋,放我下來!”我喊了起來。

  他們乖乖地放下單車和我,接著“林肯”開到我的身邊停了下來。後排車窗慢慢降了下去,李雲澤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臃懶地靠在座椅上,眼睛半瞇著盯著我,臉色有些蒼白。

  我想,肯定是被簽售折騰的。哼哼,活該!

  “見到太子,怎麼不請安啊?”李雲澤說。半閉的眼睛彷彿在看我,又彷佛在看我身後很遠的景物。

  我歪著頭,不說話。鼻孔裡,嘴裡,拼命噴著粗氣。本大小姐已經落在你們手裡了,要殺要剮痛快點!不過,我不服氣,李雲澤手下這麼多人,而我獨自一人,而且還是個弱女子。要是我今天逃脫了李雲澤的魔爪,一定要上訴,一定要找門路彈劾他!

  55555,可是,我一個小平民,哪來的門路啊?

  李雲澤慢慢地說:“我本來路過'風之夢書城',想找你簽個名的。可惜啊,你的簽售會怎麼這麼早就收場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簽售的事情我更來氣了。

  “太子問話,怎麼不回答?”李雲澤應該看出了我的憤怒,可是還故意用他那半死不活的語氣來挑釁我。

  我心一橫,反正已經落到他手裡了,那麼想說的話就全說給他聽好了。我大聲沖他說:“為什麼你每一次出現都害我倒霉?不要以為你是皇太子就覺得了不起,不要以為你有皇室的血統就可以任意把別人踩在腳下……”

  我話還沒說完,李雲澤掏出一條手絹擦了擦臉,說:“注意氣質,你的口水濺到我的臉上了。”

  已經到了喉嚨裡的話全塞了回去,我的臉瞬間彷彿燃燒了起來,急得差點噴血。

  “似乎該我問你吧,為什麼你每一次出現都害我倒霉?”李雲澤將手絹疊好,放回胸口的口袋裡,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有氣質,那麼美。

  咳,我怎麼去注意他的氣質了?夏冉,記住,你現在在和他吵架,千萬不能被他迷惑,導致最後放棄爭吵的權力!

  對了,他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每一次出現都害他倒霉?搞錯了吧,主語和賓語應該調換一下吧。

  他繼續慢吞吞地說:“第一次,我只是發表對教室的看法,你卻兇巴巴的像個小潑婦。之後,你讓我上課提不起精神。然後,你用墨水弄髒了我的衣服。最後,今天,你讓我簽售時心不在焉。”

  強詞奪理!自己沒道理在先,卻怪我害他倒霉!我見過許多沒風度的男生,可是把他們和李雲澤比起來,我忽然覺得,他們全是最有禮貌的紳士。他簽售心不在焉,這也能怪我?再說了,我還沒見過他做什麼事能夠興致勃勃呢。最可惡的是,竟然說我是潑婦!

  要不是周圍站著那麼多的保鏢,我真想揍他。但是,保鏢並不是讓我放棄揍李雲澤的唯一理由,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揍不過李雲澤——像他這麼沒風度的男生,肯定連女孩子也打。

  正在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李雲澤突然從車窗裡遞過來一本綠色封面的書。

  我吃驚——這本書,不就是我的文集嗎?

  “夏冉大作家,簽名。”李雲澤命令我。

  “沒筆!”我大聲說。

  “嘖嘖,口水又濺出來了。”他說著,掏出手絹擦了擦書的封面,故意氣我。然後,他遞了一支簽字筆出來,繼續下令,“大作家,簽名。”

  我接過筆和書,翻到書的扉頁,畫了一個圈,然後把書和筆扔進了車窗裡。

  他輕蔑地笑了笑,“你怎麼把我的名字籤上去了?”

  “我可以走了嗎?”我不理睬他的挑釁,問。

  “記住,以後不要和我作對。好了,退下吧。”他說了一句,然後車窗慢慢關上了。

  退下?他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小宮女嗎?我還來不及發洩,車隊就開走了,揚起一陣刺鼻的黃塵。我含著被灰塵嗆出的眼淚,想:我一定要投訴清潔工人,為什麼這裡積了這麼多塵土啊?

  李雲澤,癩皮狗太子,我恨死你了!

  4

  雲京高中的圖書館位於校園的最深處,高大的梧桐將朱紅色的樓房遮蓋得嚴嚴實實。小巧靈活的鳥兒在茂密的綠葉間唧唧喳喳歡笑。圖書館前面是一個荷花池,明鏡般的水中,荷花在綠色圓盤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嬌豔,美麗。

  圖書館四周無比寧靜,因為若是要去圖書館必須繞過寬闊的荷花池,會走不少冤枉路。另一個原因,雲京高中里的課業總是很繁重,學生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神在圖書館裡度過。因此,圖書館在學校裡的作用若有若無,甚至已經被很多學生遺忘了。

  寧靜的陽台上,樓梯拐角處,站著一個男生,還有一個女生。

  “送給你。”李雲澤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懶洋洋地捏著一枝玫瑰。

  而他對面的女生——柳姍姍背靠著牆,臉上微微泛紅。她低著頭,小聲問:“為什麼送我玫瑰?”

  李雲澤不耐煩地想:你到底要不要啊?難道你真的要我說出送你玫瑰的原因?

  昨天下午。

  李雲澤剛回到明月殿就接到了皇后的電話。話筒裡,皇后的聲音安詳,平靜,“澤兒,今天的簽售會怎麼樣?”

  “還好。”李雲澤輕聲回答。

  “聽你的語氣,似乎並不滿意啊。”

  李雲澤莞爾一笑,“沒有滿意,也沒有不滿意。母后,您滿意嗎?”

  “澤兒,你在怪罪母后嗎?我讓文化部為你舉辦這個活動,完全是為你好。再說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寫詩嗎?”皇后說。

  李雲澤翻動了一下放在電話旁的詩集,扉頁上,劃著一個圓圈。他說:“我喜歡寫詩,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把自己的詩歌拿出去炫耀。而且,我知道,以我的實力,根本沒有資格出書,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簽名售書。母后,當我坐在高高的簽售台上時,我沒有覺得有任何榮耀。相反,看著那麼多人的目光,我甚至覺得自己像一個跳梁小丑!”

  好一會兒,皇后才說:“澤兒,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難道不是嗎?”李雲澤反問,“母后,難道您覺得來參加簽售活動的人都是衝著我的詩集來的嗎?”

  皇后久久沒有說話。

  “對不起,母后。”李雲澤語氣裡的波瀾瞬間消失,“您知道,從小我就不喜歡被人把持,被宮廷束縛。”

  皇后長長嘆了一口氣,“澤兒,你到太和殿來一下,我有事情告訴你。”

  “什麼事?”

  “你先過來,我再告訴你。”皇后溫和地說。

  “遵命,母后。”說完,李雲澤掛斷了電話。

  匆匆走過華麗的長廊,饒過幾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李雲澤走進了高大的太和殿。望著光線黯淡的大殿,他的心裡有些難過。父皇在世的時候母后就常常覺得孤獨,而父皇現在離開了,母后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心裡總是空落落地疼?

  這個華貴的皇宮,將一家人分隔得七零八落。在文明國的時候,李雲澤常常在保鏢的陪同下四處遊走。在公園裡,在湖堤上,每當他看到中年夫婦帶著自己的孩子很隨​​意地散步就會羨慕不已。雖然那些人沒有昂貴的衣服,沒有供自己差使的僕人,沒有保鏢保護他們的安全,可是,他們有自己不曾擁有的幸福快樂。

  他們擁有家,而自己沒有。

  “母后,孩兒向您請安。”李雲澤對坐在蒲團上的皇后低下頭,說。

  皇后讓身邊的侍女退了下去,然後對李雲澤說:“坐下吧。”

  李雲澤坐下來,然後問:“母后,您招我來,因為什麼事呢?”

  “終身大事。”皇后站起來,將蒲團挪到李雲澤身邊,然後坐下。她拉著李雲澤的雙手,說:“澤兒,你已經不小了,應該立太子妃了。”

  李雲澤凝視著皇后的雙眼,不語。

  “有一個合適人選,你應該已經見過了。”皇后接著說。

  李雲澤已經猜到了,他說:“柳總理的女兒,柳姍姍,對嗎?”

  皇后點頭微笑,“那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應該很適合你。而且……”

  李雲澤不等皇后說完,問:“母后,您見過柳姍姍嗎?您說她很不錯,是因為您很了解她嗎?”

  皇后不知道李雲澤說這句話什麼意思。

  李雲澤繼續說:“母后,目前我還不想立太子妃。”

  “澤兒,你聽我說。”皇后的臉上泛起了一些擔憂,“內閣大臣裡,大多數人都支持你的哥哥李雲浩,並且想幫助李雲浩奪取皇位。如果你立總理大臣的女兒為妃,那麼總理大臣肯定會支持你即位。在內閣大臣裡,以總理大臣的威望,完全可以扭轉現在一邊倒的局勢。澤兒,為了皇位,你一定要娶柳姍姍。”

  李雲澤的嘴角微微掠過一絲清冷的笑,他說:“母后,您的意思是,為了這個我不喜歡的皇位,我一定要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生活一輩子嗎?”

  皇后愣了一下,然後問:“柳姍姍人長得漂亮,而且氣質也好,我相信你和她相處久了,會愛上她的。”

  李雲澤有些疲憊地眨了眨眼,慢慢地說:“母后,為什麼您總是想憑自己的想法操控我所有的事?我想留在您和父皇身邊時,您卻把我送去國外。父皇離開了,您卻根本不告訴我。在我不知情的時候,您忽然告訴我,我的詩集出版,而且今天簽售。而現在,您卻要我娶一個我根本不愛的女孩。母后,請不要束縛我,好嗎?”

  “我是為你好啊。”皇后的嘴角掛著幾絲酸澀。

  “如果真的為我好,就不要緊緊把我綁住,好嗎?”李雲澤看著皇后臉上的哀傷,有些難過。但是,他不願因為對母后的一絲同情而妥協。

  “難道你不想做皇帝了嗎?”皇后的眼裡,兩滴淚水滑了出來。

  李雲澤不再說話。

  “難道,你連先皇的遺願也不顧了嗎?”皇后又問。

  李雲澤掏出手絹,輕輕拭乾皇后臉上的淚水。他說:“母后,不是我放開了父皇的遺願,而是……我不喜歡被束縛,不喜歡因為這個皇位而失去自己。母后,請相信我,我和您一樣深愛父皇… …”

  當李雲澤說到“深愛父皇”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裡出現了幾絲顫抖。

  “先皇希望你將皇位傳承下去,澤兒,你不能就這樣不負責任的放手啊。”皇后美麗的臉上,寫滿了期望。

  李雲澤的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消融。好久,他才說:“好吧,母后。我想……我會試著去愛柳姍姍。”

  “好……好……”皇后點著頭,說。

  夜漸漸來臨,李雲澤躺在寬大舒適的床上卻始終睡不著。望著空蕩蕩的寢宮,他的嘴唇輕動,自言自語:“父皇,為什麼您一定要將皇位壓在我的身上?為什麼不是哥哥背負傳承皇位的使命?哥哥從小就那麼想要做皇帝,為什麼您不把皇位交給他?父皇,若是您在天上能夠聽到我的聲音,告訴我答案,好嗎?”

  黑暗中的寢宮漸漸模糊,搖搖晃晃。眼眶裡,已經浸滿了淚水。

  “你……你喜歡我嗎?”柳姍姍有些難為情地問。

  李雲澤從遐思中回過神來,捏著玫瑰遞到柳姍姍身前的手已經有些發酸。要不是為了父皇的託付的責任,他才不會用這麼老套的手法送女孩子玫瑰。而柳姍姍那一句“你喜歡我嗎”,更是讓他覺得無比難受。

  他想:送你玫瑰,就一定得喜歡你嗎?

  柳姍姍忸怩地又問了一次:“你真的喜歡我嗎?”

  李雲澤覺得自己有些想吐——他最不喜歡看到這種忸怩作態的女生。而且,平常那個自命清高的柳姍姍忸怩起來,更讓人無法忍受。

  “我命令你做我的太子妃。”李雲澤說得沒有絲毫感情。

  “真的嗎?”柳姍姍繼續撒嬌似的發嗲。

  樓梯裡,一串歡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李雲澤側過頭,仔細聆聽著那串腳步聲——他相信,如果再不轉移注意力,自己真的會在柳姍姍面前吐出來。

  “真的嗎?”柳姍姍不甘心地追問。

  正好,樓梯裡那串腳步聲的主人跑了上來。當她看到李雲澤向柳姍姍舉起一朵嬌豔的玫瑰花時,驚得張大了嘴。

  李雲澤的手已經累了,他的手慢慢放下來,然後對柳姍姍說:“假的。”接著,他順手將玫瑰塞到了發呆的女生手中,然後大步跑下了樓梯。

  5

  又是一個星期一。

  似乎是一個輕鬆的星期一,不用交太多的作業,也不用作業做得潦草而面對老師的訓導和白眼。反而,我還得到了好多老師讚許的目光。而昨天發生的不開心的事,早就被我拋到了腦後。

  唯一難堪的事情,是我肩膀上那塊深灰色的墨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用的墨水質量太好,昨天下午我和媽媽聯合起來,反复搓洗了十幾次才洗掉一丁點顏色。最後,媽媽放棄了,並且勸我也放棄。

  可是,我告訴媽媽我一定要把這塊墨跡洗掉。媽媽靈機一動,說:“我想到一個好方法!”

  “什麼方法?”我趕忙湊了過去。

  “我在墨跡上給你繡一朵花,就可以把墨跡蓋掉了。”

  我汗顏,然後很無奈地耷拉著腦袋,對媽媽說:“我還是繼續洗吧。”

  可是,我的手幾乎搓得破了皮,這塊該死的墨跡依然沒有被洗掉。於是,我只好傷心地看著自己的校服,同時在心裡狠狠地詛咒了李雲澤近一個小時。

  中午吃飯後,老班讓我去圖書館吳老師那裡幫他取一本書,我欣然接受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幽靜得如鬼屋的圖書館陽台上,我竟然遇到了李雲澤和柳姍姍!

  更讓人吃驚的是,李雲澤竟然向柳姍姍獻花,而且是一朵紅玫瑰!

  看著他們兩人,我驚得差點忘了來圖書館是做什麼的。在好幾秒內,我變得像一塊石頭,站在他們兩個旁邊一動不動。

  當我回過神來,想要趕忙逃離現場時,李雲澤卻做了一件嚇死人不償命的事情——他,他竟然把玫瑰塞給我就跑了!

  “餵——”我衝著李雲澤的背影喊了一聲,他卻裝作沒有聽見

  我捏著玫瑰,再一次忘了自己來圖書館做什麼。好一會兒之後,當我看到柳姍姍那張白得有些嚇人的臉時,才明白過來:這朵花是李雲澤送她的啊,怎麼跑到我手裡來了?難道,因為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所以李雲澤害羞了,不敢送花了?並且扔下他的女主角就逃跑了?

  不對吧,李雲澤那麼厚的臉皮,也會害羞?

  柳姍姍氣呼呼地看著我,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下。

  我尷尬地笑笑,然後把花遞過去,小心翼翼地說:“花……太子殿下送給你的。”

  誰知道,我這一句話沒有緩和現場氣氛,反而點燃了柳姍姍心中的導火線。她努了努嘴,緊接著就大哭了起來。

  哭聲在幽靜的圖書館四周蕩漾。聽著那淒厲的聲音,嚇得我渾身直哆嗦。我差點懷疑,站在我面前大哭的不是柳姍姍,而是一隻厲鬼。

  她哭了好一會兒,我又說:“花,給你。”因為我覺得,這花本來就是李雲澤送給她的,拿在我手裡,不太合適。

  沒想到,她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哭著就向樓下跑去。

  陽台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捏著玫瑰花,丟了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心裡不禁罵了起來:李雲澤,死笨蛋!老是喜歡欺負女孩子!不但欺負我,你連總理大臣的女兒也欺負!哼,太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罵了好久李雲澤,又同情了一小會兒柳姍姍,我猛然想起自己來這裡不是為了看李雲澤和柳姍姍的鬧劇的,而是幫老班拿書!

  捏著玫瑰花走進了吳老師的辦公室,接過打扮樸素的吳老師遞過來的書後,我順手就把玫瑰花放在了吳老師的辦公桌上。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拿著這朵花回教室一定會引發更多的尷尬,所以只好把它留在這裡裝點吳老師簡陋的辦公室了。

  沒想到吳老師看到玫瑰,發黃的臉瞬間就紅了一大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們班主任送我的?”

  “是……”

  我還沒說完,吳老師的臉就紅了個通透,帶著幾分少女的羞澀,說:“這個死傢伙,終於肯向我表白了。”

  我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汗。我剛才要說的,是“是李雲澤要送給柳姍姍的”,結果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吳老師誤以為是我們老班託我當媒人送來的。對了,老班和吳老師,兩個人是什麼關係來著?

  不行,不能讓吳老師繼續誤會,我趕忙說:“不……”

  “叫他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還有,告訴他,如果想約我,可以給我打電話……算了,還是我親自告訴他吧。”吳老師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話。

  我急得差點哭起來。老班啊,不是我對不起你啊,而是我的嘴快不過吳老師啊。

第四章電眼帥哥

  把書交給了班主任後,我趕忙溜出辦公室,徑直向教室的方向飛奔,彷彿後面有老虎追來了似的。

  教室裡,柳姍姍趴在課桌上,而她的旁邊坐著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生。美麗的臉上,兩顆眼眸晶瑩動人。中長的黑色頭髮裡,含著幾縷暗暗的金黃。當他的目光與我的眼神對在一起時,我竟有一瞬間的痴迷。在那一瞬間,甚至大腦裡變得一片空白。

  “你好。”他溫和地說。聲音很清澈,很甜美。接著,他的嘴彎成了一道新月,露出一個美得沒有瑕疵的微笑。

  “你……好……”我說。忽然發覺自己的失禮,我趕忙低下頭,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雲澤側過臉看著我,說:“我的花呢?”

  “扔了!”我沒好氣地說。他不問還好,我都差點忘記他剛欺負過總理大臣的女兒了。

  “扔哪了?撿回來。”他冷冰冰地說。

  什麼什麼?撿回來?你以為我是你的奴隸啊,隨隨便便地把花塞給我,現在又要我找回來。再說了,我已經把花給吳老師了,並且吳老師堅信那朵花是班主任送的,我不可能現在去厚著臉皮要回來吧?

  “扔廁所了。”我說。

  “誰讓你扔廁所的?”他卻不依不饒。

  死小子,存心想找我吵架是吧?本大小姐陪你吵!我盡量克制著自己的音量,對李雲澤說:“本大小姐不是你的垃圾桶,不要指望塞給本大小姐的垃圾本大小姐會替你保存著!還有,別老是拿你的太子身份壓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說完了之後,我發現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至少,不再會怕李雲澤到學校老師那裡告我狀了。嘿嘿,其實我知道,李雲澤不是打小報告的小人,要不然,說不定我早就被踢出學校了。

  李雲澤平靜地盯著我,心裡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嘿嘿,難道他被我說得沒有語言反駁了?沒關係,慢慢思索吧,想吵架,本大小姐奉陪。

  坐在柳姍姍身邊的男生聽到我的聲音,轉過頭來,衝著我點頭微笑。那個笑容,猶如天使一樣,聖潔,美麗。

  我悄悄抹了抹嘴,還好,口水沒有掉下來。

  “花痴。”李雲澤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白痴。”我回敬他一句。

  李雲澤歪著腦袋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說:“肩膀上的墨水,怎麼沒有洗掉啊?”

  這一次,變成我無語了。

  “看我的,已經洗掉了。”李雲澤說。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從語氣裡聽出,他正得意著呢。

  哼,有什麼好得意的?你的衣服又不用自己洗,即使洗掉了墨跡也沒有你的功勞!

  不過,我有些好奇,他的衣服究竟是用什麼東西洗的,竟然看不出絲毫濺過墨水的痕跡。我想問他,但是沒有問。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衣服是用什麼東西洗的,那絕對比恐龍現世還要讓人覺得驚奇。

  下午第一節課,老班滿臉紅光煥發,而我根本不敢正視他的雙眼。彷彿我是小偷,而他是最英明神勇的大偵探。我怕一個不小心,就在眼神的碰撞裡流露出自己的心慌。

  不知道吳老師會不會打電話甚至當面向老班表示感謝,然後溝通感情……各路神仙請保佑,千萬不要發生那麼滑稽的事情。

  “我們先歡迎一下新同學。”班主任的手指向柳姍姍身旁的那個男生,說。

  哦,原來是新同學。可是,為什麼他會坐到柳姍姍身邊去呢?難道之前那個座位的主人被調到其他班了嗎?就像我這個座位之前的主人一樣?

  剛對那個男生產生的一絲好感很快就消失了。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師對男生說。

  男生大方地站起來,走到講台上,露出了一個恬靜的微笑。剎那間,教室里揚起了幾個聲音:“哇,好帥。”

  “是啊,太帥了”

  ……

  我不經意側過頭去,看到李雲澤已經趴在桌子上了。嘿嘿,估計皇太子是嫉妒那個男生了吧。活該,誰讓他平時那麼自高自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哇哈哈,這句話真的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啊。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孟之然。”男生說著,拿起一隻粉筆,從容地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哇,好漂亮的字。”

  “像女孩子的字一樣啊。”

  ……

  孟之然衝著大家笑笑,說:“我是一個很簡單的人,喜歡看書,喜歡旅遊。以後大家就是同學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好啊,我們指教你。”幾個女生特花痴地說。

  唉,前幾天還死吵著要做太子妃的女生,此時卻被那個孟之然迷得一塌糊塗。想了想,不禁牙齒發酸。

  2

  孟之然轉到我們班後,班上的女生勢力就漸漸產生了分化。一部分繼續愛慕李雲澤,夢想著某一天夢醒後真的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另一部分覺得李雲澤太冷漠,冷得連微笑都沒有,讓人無法接近。被他看中並立為太子妃,那是比彗星親吻月球還要難得的事。

  所以,她們明智地跳了槽,成立了另一個勢力——這個勢力的宗旨是,追捧孟之然,並且每天花很多時間和精力纏著孟之然,夢想著成為帥哥的女朋友。

  據說孟之然的老爹是很有錢的大商人,所以她們覺得,如果真的成了孟之然的女朋友,也不虧。

  當然,還有第三個勢力的存在,那就是既不追捧皇太子也不追捧孟之然,活在各自的空間裡,只為自己活。只可惜,這個勢力的人數夠寒酸,只有我和柳姍姍兩個人。

  秋天的氣息漸漸將我們包圍了起來,女生換下了俊俏的裙裝,穿上了秋季校服。男生不再穿著飄逸的白襯衫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嬉笑,而是在長袖襯衫外套上了一件藍色外套。

  轉眼之間已經來到雲京高中快兩個月了。

  這些日子以來,兩個瘋狂的女生勢力依然瘋狂,那個討厭的皇太子依然常常盯著課本發呆。而孟之然也依然開朗,整天講一些不好笑的笑話,卻把追捧她的那幫女生逗得哈哈大笑。

  而我,唉,依然和開學初期一樣,整天被壓在多如牛毛的作業中。越來越嫉妒李雲澤,上課可以走神,作業可以不交。

  一陣刺耳的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看著圍在孟之然身邊笑得前俯後仰的女生,我不禁輕聲罵了一句:“白痴。”

  “白痴。”同時,我聽到另一個聲音從右邊傳了過來。

  轉過頭去,我看到李雲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夢鄉里回到了現實。他盯著那些哈哈大笑的女生,眼睛裡滿是不屑。

  “嫉妒?”我笑著問。

  “白痴。”李雲澤瞥了我一眼。

  罵我是白痴?你才是呢!哼,我更加肯定李雲澤嫉妒孟之然,找不到地方發洩情緒了,就到處罵人玩。

  至從孟之然來到我們班後,李雲澤的光環就減弱了不少。而且,有時候我常常會有一種錯覺,這段時間以來,李雲澤的脾氣更加古怪了。當然,從前他的脾氣本來就古怪。如果說曾經他是一頭髮瘋的公牛,那麼現在絕對是一頭被鞭炮炸歪了鼻子的西班牙瘋牛。

  “怎麼不罵了?”忽然,李雲澤問。

  奇怪,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找我罵呢?我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你沒事吧?”

  “白痴。”

  “癡呆。”我趕忙罵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張開嘴,我以為他又要開罵,沒想到他卻說:“白痴,明天星期天,告訴我你們平民是怎麼過的?”

  你們平民!這幾個字,我覺得有些扎眼。但是沒辦法,對於高高在上的太子來說,我們就是他口中身份卑微的“你們平民”。

  “癡呆。”我先罵了一句,然後不太高興地說,“寫作業,寫整天的作業。”

  “星期天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他似乎有些驚奇。

  娛樂活動?我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參加過所謂的娛樂活動了。我想了想,說:“本來每周星期天下午可以看動畫片的,可惜老爸基本上每個星期天下午都要看彩票開獎,佔據了我可憐的娛樂時間。”

   說完之後,我忽然有些後悔,我跟他說這麼多幹什麼?和他又不是很熟,而且,還是針尖對麥芒的關係。

  “你們的生活方式怎麼這麼低俗?”他的語氣更加輕蔑了。

  我有了一種想踢人的衝動。他以為人世間每一個人都和他一樣,天天不用做事,等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行了?說我們低俗?要不是我們這些“低俗”的人,他能擁有那麼“高雅”的生活嗎?

  越想越生氣,我正要發洩的時候,他卻又說了一句話。話語很輕,輕得除了我和他,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他說:“可是,你們都過得很快樂。”

  我第一次感覺到,李雲澤的側臉輪廓是那麼的柔和。彷彿,曾經那張冰冷的,高傲的側臉,漸漸融化。

  3

  快要放學的時候,科任老師們又開始了作業大戰。十分鐘不到,每一位老師都帶著笑臉走進,然後我們集體換上了一副欲哭無淚的臉。等到所有的老師都凱旋而歸,教室裡終於爆發出了一陣陣怪叫聲。

  李雲澤捂著耳朵,呆呆地盯著我,彷彿搞不懂我們為什麼滿臉怒氣地大叫。

  我瞥了他一眼,不禁在心裡罵了出來:哼,白痴。你不用做作業,當然不會了解做作業的痛苦。如果你和我們一樣,說不定現在教室裡聲音最大那個就是你呢。

  等到教室裡的吵鬧聲好不容易平息了,李雲澤指著我手裡用來記作業的本子,說:“這些習題,明天一定要做完嗎?”

  “可以不用做完。”我懶洋洋地回答他。

  “那你們為什麼剛才叫得那麼淒慘啊?”

  我用眼角看著他,心想:他怎麼也關心起作業來了?我沉默了一小會兒,才沒精打采地說:“可以不用做完,不過到了下個星期一要么自己轉學,要么請家長,要么就被老師罰做十遍同樣的作業。”

  “這些題,很難做嗎?”他歪著腦袋問。

  “你要不要試一下?”我已經沒有過多的精力跟他解釋寫這些作業是多麼煩躁的事​​情了。

  “好啊。”他很開心地說。

  第一次見到寫作業也這麼開心的人。不過,我相信他寫不了一半就會放棄了。

  他盯著我,好久又問了一句:“怎麼做?”

  我差點噴血,要是我告訴他怎麼做,那他不等於直接抄我的作業嗎?再說了,要是我一瞬間就能知道這些題怎麼做,還用得著這麼痛苦嗎?切,我又不是神童。我盯著他,說:“餵,太子殿下,是你做作業啊,不會什麼都要我告訴你吧?”

  他擺擺手,說:“我的意思是,剛才老師佈置的那些題目,都要寫在作業本上嗎?”

  我點點頭。李雲澤剛才問的問題讓我有一種錯覺,要么他是智力障礙,要么他是從火星來的,人人皆知的小事情也得問一遍。

  李雲澤興奮地從我文具盒裡搶了一支筆,然後掏出一個本子就開始抄老師留在黑板上的作業表。

  興奮?沒錯,他的確很興奮。我更加覺得他是來自火星的人,不然看到那麼多的作業怎麼會這麼興奮?但是最後,我還是確定他和我一樣是地球人,於是我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終於熬到了放學,我拎上書包,撒腿就跑出了教室,一路奔向停車棚。剛跨上單車,我突然想起李雲澤搶我的鋼筆還沒還給我呢。不知道他現在走了沒有,不行,我一定要去把筆要回來。對於他來說,我的筆跟竹棍的價值可能差不多,說不定他用完了之後就真的當成是竹棍一把扔掉呢。

  鎖好了車,我又趕忙向教學樓的方向衝。

  教學樓裡已經安靜了下來,或許李雲澤也已經離開了吧。正要放棄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二樓陽台上,幾個黑西裝保鏢在我們的教室外站得筆直。呃,李雲澤還沒走?

  我氣喘吁籲地沖向二樓,在樓道的拐角處,聽到了一個平靜得像死水的聲音:“不是你的,你得不到。”

  除了李雲澤,沒有人能發出那麼死氣沉沉的聲音。我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側耳聆聽。什麼東西得不到啊?嘿嘿,我得弄明白。

  “那可不一定。”另一個聲音說。這個聲音比起李雲澤的聲音來說柔軟不少,陽光不少。而且,音質很好,我甚至可以感覺到聲音裡的磁性——呃,老天有眼,教學樓作證,我不是來偷聽的。

  不對,要是我這樣子被人發現,誰會相信我不是來偷聽花邊新聞的?對了,我不是來找李雲澤要回鋼筆的嗎?我偷偷摸摸躲在這里幹什麼呢?一想到我那心愛的鋼筆,忽然渾身充滿了力量。我從牆角跳了出去,大吼了一聲:“李雲澤,還我鋼筆!”

  教學樓裡,安靜了。

  安靜了兩秒後,我差點喘不過氣來,直接暈過去。

  二十多雙眼睛一起盯著我,一對是李雲澤的死魚眼,一對是孟之然的電眼,其他的全是保鏢的墨鏡眼。

  這……這裡怎麼有這麼多人呢?呃,我剛才的聲音,那麼粗啞不堪,他們應該都聽到了吧?並且,剛才從牆角跳出來的時候,我竟然擺出的是動畫片裡巨無霸面對強敵的造型……更糟糕的是,由於被那麼多對眼神盯呆了,我現在還保持著那個造型。

  我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提著書包,動作彷彿拎著的是盾牌。而兩腿呈X型,腰還微微扭曲……

  “你幹嗎?”李雲澤抬起一隻手擺了一下,站在他身邊的保鏢全都把眼神從我身上拿開了。

  我慢慢恢復到正常人的姿態,可是由於太尷尬,彷彿關節都生了銹,每動一下都顯得很艱難,並且動作生硬。臉上已經很燙,估計我的臉已經紅得發紫了。

  55555555,我的淑女形象,就這樣被自己摧毀了。而且,更淒慘的是,剛才那個彆扭的造型竟然被電眼帥哥孟之然給看到了。

  我埋著頭,聲音很低,“太子殿下,請把鋼筆還給我。”

  李雲澤走過來,從書包裡掏出我的鋼筆,塞到了我的手中。然後,他很嚴肅地問:“剛才,你聽到什麼了?”

  “沒……沒,什麼也沒聽到。”我一邊後退一邊說。反正現在已經拿到鋼筆了,任務完成,隨時準備找機會逃跑。

  “你聽到什麼了?”李雲澤追問。

  “不是你的,你得不到。”我低聲說。死李雲澤,我又不是專程跑回來偷聽你說話的。要是有這閒功夫,我還不如多看一集動畫片呢​​!

  突然,我的手被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那隻像女孩子一樣細嫩的手,手心裡帶著細細的汗,緊緊地將我的小手含在手心裡,向我的掌中輸送著無盡的溫暖。我的臉更燙了。

  呃,不對,李雲澤憑什麼拉我手?想占我便宜啊?我抬起頭,瞪著李雲澤,另一隻手揚了起來,準備給他一個大耳光。

  我被那隻手拉開了——這時候我才發覺,牽住我的不是李雲澤,而是走到我旁邊的孟之然。

  孟之然望著我,嘴角帶著溫暖的微笑。他說:“夏冉,明天下午,我請你喝東西,可以嗎?”

  啊?請我喝東西?這……這也太突然了吧?我記得,我和孟之然不是很熟啊。

  “你是我轉到這個學校後第一個跟我打招呼的女生,而且,我聽說你是我們學校唯一出過書的女生,所以,我很喜歡你。”孟之然恬靜地說。

  我的臉估計已經紅得跟烤熟的紅薯一樣了。

  “好嗎?”孟之然又問。他握著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孟之然竟然說喜歡我!太……太讓我吃驚了,太……太出於我的預料之外了,太……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難道我在做夢?不對,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花痴了,做夢竟然會夢到帥哥說喜歡我,並且還拉我的手?

  “好……好啊。”我結結巴巴地說。

  “明天下午三點,人民路雲空大廈下的冷飲店見。”

  “好……好啊。”我回答。我心裡反復問:這都什麼季節了,還喝冷飲?可是嘴上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孟之然牽著我的手舉起來,炫耀似的晃了晃,然後他對李雲澤說:“你不是說夏冉不屬於我,不會答應我的嗎?”

  李雲澤沒有理睬孟之然,他盯著我,眼神有些奇怪。

  “幹嗎?”我大聲問他。

  李雲澤卻不回答,而是瞥開目光,冷冰冰地對身後的保鏢說:“走吧。”然後,大步向樓梯裡走去。

  李雲澤和保鏢的身影消失在了樓道裡,我狠狠地罵了一句:“哼,死魚眼,死太子!老是喜歡擺臭架子!”

  孟之然微笑著,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樑——這個動作,太親密了吧?

  他說:“好了,冉冉,我也得先回家了。要我送你嗎?”

  “不,不用了,你快回家吧。”我說。

  “好,明天見。”孟之然鬆開我的手,離開了。

  到現在,我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孟之然喜歡我?約我明天喝東西?哇哈哈,太幸福……咳,我是說,太突然了吧!

  “噢!”我怪叫了一聲——學校裡變得無比安靜,整座教學樓裡,只剩下一個花痴女生了。而那個花痴女生,呃,自然就是我了。再不走,學校大門就要關閉了!我再一次發瘋似的向停車棚衝去。

  4

  跳下公交車的時候,“雲空大廈”頂上的大鐘時針正好指到3。我今天沒有騎自己的老單車來,嘿嘿,第一次和男孩子約會,就暫時拋棄一下單車吧。

  孟之然穿著一套合身的白西裝,已經等在了冷飲店門外。陽光照在他的衣服上,反射出一圈白色的光暈,恍惚間看過去,猶如一個天使。而他看到我後露出的微笑,更加將他映​​襯得像帥氣的天使了。

  我摸了摸嘴角,發現口水沒有流出來,然後踩著小碎步向他走去。

  “冉冉,今天你很美麗。”孟之然拉著我的手,說。

  啊?美麗?有嗎?為了今天能夠順利約會,我昨天晚上趕作業一直趕到凌晨兩點。後來由於興奮過度,在我的小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著。早上起床繼續趕作業,直到剛才出門前照鏡子,我才發現兩隻眼睛下面已經多了兩個黑月牙。

  我附和著笑笑,說:“謝謝。”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他又問。

  “還好啦。”

  “黑眼圈出來了。”他抬起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樑。

  我沖他吐了吐舌頭。

  坐在冷飲店裡,孟之然點了好多東西。喝著那些甜甜的果汁飲品時,我突然問:“昨天,李雲澤對你說不是你的,你得不到,什麼意思啊?”

  孟之然笑笑,說:“昨天放學,我正準備離開,他卻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他這樣問?”我的心裡微微震驚。

  孟之然點了點頭,說:“沒錯。然後我告訴他,我確實很喜歡你。然後,他就說出那句話咯。再然後,你就跳出來了,嚇了我一跳。 ”

  我趕忙埋著頭吃東西——昨天那窘樣,估計給孟之然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唉,誰叫我這段時間對巨無霸太著迷呢?糗死了。

  “不過,看上去很淘氣,很可愛。”孟之然微笑著說。

  淘氣,可愛……哦HOHO,那就好。我昨天還以為自己的造型與嗓門會讓陽光帥哥孟之然認為我的腦子有病呢。

  “你覺得李雲澤怎麼樣?”孟之然問。

  “他?”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想起了那個總是把自己裝扮得很高傲的皇太子。我一口咬在一顆楊梅上,似乎把楊梅當成了李雲澤的腦袋。然後,我惡狠狠地說:“他以為自己地位尊貴了不起,而且每一次出現都會害我倒霉!我們學校的男生里,我覺得他最讓人討厭了!”

  孟之然笑笑,說:“那麼,你覺得我們學校的男生里,最讓你喜歡的是誰呢?”

  廢話,當然是你咯。但是,我沒有說出來,而是低著頭,淺淺地笑。

  孟之然兩隻手合在一起,手指放在嘴唇上。他看著我,做出一副很調皮的樣子,說:“不告訴我?那我來猜一下。最讓你喜歡的男生,是我嗎?”

  我的臉又紅了。

  走出冷飲店以後,孟之然帶著我走到停車位的一輛銀色的名牌跑車旁,拉開車門,對我說:“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要不我現在送你回家補覺,好嗎?”

  我還以為接下來他會帶我去公園坐坐呢……我打了一個哈欠,想,回家補覺也好,要不然明天帶著兩個熊貓眼去上學,非被別人嘲笑不可。

  可是,站在車外,我沒有再向前走一步。

  孟之然扶著車門,說:“上車啊。”

  “算了,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可以了。你先回家吧,不用麻煩了。”我對他笑笑,說。看著那名貴的跑車,我的心裡有些難受。如果孟之然用這輛車送我回家,被那些喜歡討論八卦新聞的街坊鄰居看了,估計非吵得沸沸揚揚不可。

  況且,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對名牌跑車始終有些不感冒。

  孟之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點點頭,說:“好吧,注意安全。”

  我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去乘公交車。”

  “好。想你。”孟之然對我眨眨眼,然後鑽進了車裡。銀色的跑車無聲啟動,平穩地開遠了,消失了。

  望著汽車消失的地方,心中忽然有些惆悵。很古怪的滋味,我卻說不上那究竟是怎樣的味道。傳言孟之然的父親是雲京家財萬貫的大商人,看來,應該是真的吧。

  在公交車上,我又想起了孟之然的車。可是思緒中,汽車裡的人卻不是孟之然,而是臃懶地靠在汽車後座上的李雲澤。然後,我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平時臉上總是冷得快要結冰的皇太子,想要做作業的時候的表現卻是那麼可愛。

  啊?可愛?呃……我怎麼會想到這個詞語?唉,估計是沒睡好覺,所以現在腦子裡變成了一團糨糊,導致思緒也開始變得漫無邊際了吧。

  困死了,回​​家!

  5

  “餵,昨天玩得怎麼樣?”

  我還在回味昨天冷飲店門前天使的微笑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鑽進了耳朵裡。我微微扭過頭,遞給李雲澤一個白眼,然後擠出一絲笑,說:“當然玩得很好啊。”

  李雲澤不動聲色,只是點了一下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昨天,我寫作業了。”

  “哦。”這一次,我連頭也不轉了。哼,你寫作業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是負責收作業的學習委員。如果真的想要炫耀,去柳姍姍面前炫耀嘛。

  “寫了一整天,其實沒有你們說得那麼累啊。”

  皇太子今天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昨天寫了一天作業,把腦子給寫壞了?原來跟座冰山似的,可是今天怎麼像個囉囉嗦嗦的老太婆一樣了?

  我看著李雲澤,問:“殿下,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我想,還好,他的臉依然是一張木訥的臭​​臉,至少說明他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壞掉。如果搶修及時,說不定還能救回成植物人。嘿嘿,要是皇太子真的變成植物人了,洛明國的花邊新聞又回上升一個台階。

  “花痴,想什麼呢?”李雲澤冷冷地問。

  我瞪了他一眼——說我是花痴?我花痴嗎?有嗎?我沖他癟了癟嘴,說:“當然不是想你咯。”

  “在想孟之然?”

  “廢話,除了他,我還能想誰?”我決心嘴硬到底。說到孟之然,我的腦海裡又劃過了那個聖潔的白色身影,還有那張帥氣的臉上,映著的天使般的微笑。

  李雲澤輕蔑地說:“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呸呸呸,他說什麼呢?詛咒我們?我雙手叉著腰站了起來,衝著李雲澤就嚷:“大清早的,你這烏鴉嘴能不能關緊一點啊?”

  教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李雲澤的粉絲們看到我對她們心目中的偶像這麼無理,紛紛像我投來了鋒利的目光。要是目光像劍一樣,那麼我現在肯定被戳成一個大蜂窩了。接著,粉絲們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

  “對太子殿下這麼說話,真是沒教養!”

  “你以為你是誰啊?就憑你,也敢對我們的小可愛嚷?”

  “沒大沒小的死丫頭!”

  ……

  聽著他們不干不淨的罵聲,我恨不得把李雲澤提起來擋在我身前,把他當成人質,要是誰在敢罵,我就當眾撕票——雖然我明白,就憑我這瘦竹竿似的身形,說不定撕票還沒成功,就被李雲澤以及他的瘋狂粉絲群給撕了。

  這時,彷彿有一縷陽光照進了教室——我的天使來了。

  他臉上帶著潔淨的笑容,剛走進教室就看到了我。然後,他對我點了點頭,左眼輕輕眨了一下。

  李雲澤的粉絲群馬上去瞪孟之然了,可是我還沒有恢復安寧。因為孟之然的粉絲群又開始瞪我了。我真想沖她們吼一句:你們玩接力啊?能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再接著瞪啊?

  “早。”孟之然說。

  由於努力躲避孟之然粉絲群的目光,所以我沒有看到孟之然在對誰說這句話。但是我肯定,我相信,他肯定是對我說的。於是,我勇敢地抬起頭來,卻發現孟之然的粉絲群都不再瞪我了,他們集體望著孟之然,幾乎異口同聲:“早。”

  李雲澤冷冷地“哼”了一聲。

  切,死小子,你哼誰呢?

  我轉過頭,目光正好與李雲澤的目光對在一起。他的眼神裡,依然寫滿了孤傲,清高。

  “看什麼?”我們兩個人同時說。

  哼,學我說話?我重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再憋足了氣,重重地“哼”了一聲。

  “學我。”李雲澤笑了笑。

  什麼什麼?我學他?我有學他嗎?切,自大狂,自戀狂!

第五章拉麵館“大戰”

  李雲澤覺得,今天似乎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可是,究竟哪裡不一樣,他卻不知道。依然是那個擁擠的教室,依然那麼多同學,依然有很多女生不時向自己投來肉麻的目光,而身邊,依然坐著那個可愛的小瘋子……

  一切都沒有變,可是他覺得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柳姍姍來收作業的時候,他卻將寫著各科作業的幾個本子放進了課桌裡。忽然間,他覺得有些可笑,自己寫這些作業究竟是為了什麼?要知道,寫作業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麼輕鬆。昨天他寫了一整天,完成了所有的作業後,脖子和腰已經酸痛。

  可是,那麼勞累做好的作業,卻被他藏進了課桌裡。不想交給柳姍姍,不想被老師看到,因為他明白,自己不是為柳姍姍和老師做這些繁重的作業。而且,沒有那個必要。

  中午,在自己專用的食堂吃過飯後,李雲澤走到了圖書館外的荷花池旁。他坐在池邊乾淨的石頭上,望著清澈見底的池水,眼中寫滿了茫然。

  保鏢分開站在遠遠的地方,時時刻刻注意著李雲澤。

  “尊敬的太子殿下,今天怎麼有心情到這裡坐著了?”孟之然在離李雲澤幾米遠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他的嘴裡叼著一根草,看上去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

  “你也很有心情啊。”李雲澤漠然地說。

  “飯後到處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對身體有好處。”孟之然微笑著說。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好一會兒之後,孟之然站了起來,說:“太子殿下,我先走了。”

  “等一下……”李雲澤抬起頭。

  孟之然停下腳步,望著李雲澤,恭恭敬敬地說:“請問有什麼要交代的,殿下?”

  李雲澤站起來,問:“你真的喜歡夏冉嗎?”

  孟之然笑笑,說:“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這麼喜歡關心我們這些小平民的事了?殿下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嗎?”

  李雲澤瞥開目光,望著遠處的教學樓。他輕聲說:“希望你對她好一點。”

  “殿下,難道您喜歡上夏冉了?”

  “沒有。”李雲澤平靜地說。

  “可是,殿下您似乎很關心那個女孩啊。”

  “沒有。”李雲澤的肩膀抽動了一下。

  孟之然注視著李雲澤的反應,歪著嘴角笑了起來,“殿下,我聽說內閣希望您的哥哥繼承皇位,但是只要您拉攏總理大臣,就可以扭轉目前的局勢。殿下,還是多關心關心您未來的太子妃柳姍姍小姐吧。”

  2

  冷清的皇宮裡,明月殿中,穿著黑色西裝的皇太子李雲澤斜倚在華麗的沙發上,盯著左手中的作業本發呆。右手裡,握著一支劣質的鋼筆。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扔開了本子,站了起來。把鋼筆放進口袋裡,他想:夏冉昨天和孟之然一起回家,甚至忘了來拿回她的鋼筆。

  想過之後,他又覺得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反复想起夏冉?為什麼會那麼在意她和孟之然的一切?甚至,看到孟之然與夏冉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的心裡竟會出現一陣波瀾。為什麼會這樣?

  “殿下,難道您喜歡上夏冉了?”

  孟之然的話語在耳邊縈繞,李雲澤不禁覺得有些恐懼——被人揭開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的恐懼,並且害怕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

  “殿下,我聽說內閣希望您的哥哥繼承皇位,但是只要您拉攏總理大臣,就可以扭轉目前的局勢。殿下,還是多關心關心您未來的太子妃柳姍姍小姐吧。”

  孟之然的另一句話,如針一般狠狠地紮在李雲澤的心裡。或許,身位太子,真的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樣追求自己的所愛。或許,身位皇太子,未來的皇帝,高高在上,卻根本無力掌管自己的一切——包括愛情。

  嘆了一口氣,他大步走出了明月殿。

  皇室花園裡,皇后坐在一張古樸雅緻的小桌邊,手裡的玉杯裡升騰著陣陣茶香。聽到皇太子剛對自己說出的話,顯然她感覺到了一些震驚。她放下杯子,問:“你說什麼?想出去走走?”

  李雲澤點了點頭,“請母后恩准。”

  “如果覺得明月殿悶,就在花園裡走走,陪我坐坐。”皇后揮了揮手,一名侍女動作優雅地在一個杯子裡倒滿茶。

  皇后看著木然的李雲澤,說:“澤兒,坐。”

  “母后,請恩准,宮裡太悶,我想出去走走。”李雲澤卻依然站在原地。

  皇后微微一笑,對身旁的侍女說:“你們先退下。”

  侍女屈膝行禮,然後退下了。

  皇后對李雲澤說:“現在只有我們母子兩人了,有什麼話,說吧。”

  “母后,我只想到外面走走。”李雲澤固執地說。

  “澤兒,先告訴我,你和柳姍姍小姐相處得怎麼樣了?”皇后卻避開李雲澤的話題不談。

  “還好。”李雲澤很隨便地回答。

  “還好?我聽侍衛說,你從來沒有主動找她說過話。”

  “她也沒有主動找我說過話。”李雲澤反駁了回去。

  皇后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澤兒,你是男孩子。對於愛情,男孩子始終要主動一些才好。難道你要一個羞答答的​​女孩子主動來找你說笑嗎?”

  “愛情?”李雲澤問。皇后希望自己與柳姍姍之間的關係,真的是愛情嗎?不,不是。她只是希望自己借柳姍姍父親的權利來獲得皇位罷了。他淡淡地說,“我根本不喜歡柳姍姍,怎麼和她談愛情?”

  “澤兒,可是我聽說人家柳姍姍小姐很喜歡你的啊。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你可以試著對她好一點,時間長了,自然就喜歡了。”皇后始終面帶微笑。雖然她依然穿著黑色的孝服,可是臉色比前段時間好了不少。

  李雲澤不說話。

  “澤兒,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去做。再說了,柳姍姍哪裡不好?哪裡讓你不滿意了?我聽很多人說,總理大臣的女兒很不錯嘛。”

  “母后,我知道。”李雲澤不想再爭執,他說,“母后,我今天想出去走走,請恩准。學校的生活太累太枯燥了,而且每個星期有六天我都得待在學校,星期天又被禁錮在皇宮裡,根本沒有辦法了解我的國家,以及我國家裡的人民。”

  李雲澤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應變能力和想像力,明明自己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一不小心卻把國家和人民都拿出來做了藉口。

  皇后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好吧好吧,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我打電話給張侍衛,讓他準備車。”

  “不用了,我想坐公交車。”

  皇后驚訝地看著李雲澤,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雲澤又說了一次:“母后,我想坐公交車,感受一下普通人的交通方式。”

  “你確定?”

  李雲澤重重點頭。

  3

  昨天晚上寫作業寫到近12點才睡覺,今天上午才9點就被鬧鐘給吵醒了。唉,這該死的破鬧鐘,要不是因為你是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而且上學的時候每天都需要用到你,我非把你給敲碎不可。

  昨天孟之然約我去心湖公園玩,可惜星期五的時候就和叔叔約好了,今天要去幫他看店。唉,真可憐,好不容易到了我和我的天使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說笑的星期天,時間卻被我那討厭的叔叔無情地佔用了。

  其實,我的叔叔並不討厭。他和爸爸一樣,胖胖的,整個人看上去圓圓的。性格卻和我那個酷愛八卦新聞的老爸不一樣。叔叔喜歡看球賽,足球籃球網球,只要是球賽,他都看。而且,叔叔很風趣,很幽默,做什麼事都面帶微笑。甚至有人稱他為彌勒佛。

  把作業本收進書包,拎著書包我就出門了。叔叔在城市的另一端開了一家拉麵店,生意很糟糕,可是他依然開得很有興趣——因此,爸爸常常說叔叔的神經搭錯了線

   由於距離比較遠,所以我只好乘公交車去,而不是繼續折騰那輛勤勞的單車了。

  這幾天天氣稍稍轉暖了一些,但是當我看到幾個拿著冰淇淋的女孩時,還是小小地嚇了一跳——不是因為他們吃冰淇淋而驚嚇,而是因為,我家所在的小街在秋天也有賣冰淇淋的,我卻不知道!

  我饞得快要掉出口水,趕忙用目光搜索出了賣冰淇淋的小店,然后買了一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筒。嘿嘿,要是被我老媽看到,非教訓我不可。所以,我撒腿就閃!

  在公交車站的站台上一邊舔冰涼可口的冰淇淋,一邊等106路公交車。十幾分鐘後,106終於晃悠晃悠地來了。汽車在站台邊停下來,前門開啟,緊接著十幾個乘客發瘋似的向前門擁去。

  嘿嘿,我是淑女,才不和他們擠呢。擠亂了髮型多影響形像啊,所以,我慢慢來。

  可是,很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每一個擠到門口的乘客只是向車裡看了一眼就趕忙退回到了站台上。甚至有一個動作很快的乘客已經向投幣箱裡投了硬幣,可是看了看車裡,趕忙又跳了下來。

  難道車裡有怪物?

  透過車窗,我看到車裡的人都很平靜啊!哼,你們不乘這輛車,我乘!要知道,106路公交車少得可憐,有一次我等了半小時才等來一輛。

  我跳上車,投了硬幣,然後車門就在我的身後關上了。

  車裡已經坐滿了人,還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白色休閒裝的人站在座位中間的過道裡。沒有什麼奇怪的啊——不對,有一點很奇怪!車裡,除了我所有的乘客都是男的。除了我和司機,車裡穿戴各異的人卻都戴著黑色的大墨鏡。

  黑社會?

  當這三個字從我腦子裡穿過的時候,我心裡有些緊張。不,不對,哪來這麼多黑社會啊?每個人都戴著墨鏡,那麼這是盲人專車咯?

  我的目光仔細地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游過,可是,那些人像木頭一樣坐著,彷彿並沒有發覺我在看他們。我更加肯定,這一車都是盲人。

  我走到過道裡,站在穿白色休閒裝的盲人身後,一隻手抓著扶手,一隻手捏著冰淇淋​​蛋筒繼續餵自己的嘴巴。

  白衣盲人的頸關節和腰關節出了問題似的,每隔幾秒脖子和腰就會扭一下,有幾次還扭過身子,臉向著我的方向——這個盲人還真夠奇怪的。難道他以為我站在他身後想偷襲他,所以才這麼緊張?

  無聊!哼,不站你後面了,免得被誤會!

  我剛想轉移位置,公交車突然減速,而我的手沒有抓牢扶手,身體失去重心,猛地向前撲了出去。

  “媽媽呀,救命啊——”我嚇得在心裡喊。

  眼前一黑,我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白衣盲人的身上——完了,這下他真的會認為我偷襲他了。證據確鑿,我想賴帳都不行了。不對,我不是故意的,幹嗎要用“賴帳”這個詞啊?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忙道歉,站直了身體。

  白衣盲人只是扭了扭脖子,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好,至少說明他沒有生氣。還好還好,剛才嚇得我心肝差點蹦上天。可是,當我看到自己手裡的冰淇淋時,差點跟見了鬼一樣大叫起來。

  5555555,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都怪司機,幹嗎突然減速前不告訴我一下啊?

  白衣盲人的背後,原本乾淨的白衣服上,被我的巧克力冰淇淋抹出了一朵濕漉漉的大花。不小心一看,還以為是他衣服上的花紋呢。

  我趕忙把作案工具——剩下的冰淇淋——丟進一旁的垃圾簍裡,然後一面在心裡懺悔,一面心疼我的冰淇淋。早知道我就不扮文靜了,幾口把冰淇淋給解決掉。

   555555,我可憐的冰淇淋啊,這可是用我不多的零花換來的啊。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白衣盲人似乎還不知道我在他的衣服上染出了一朵花。唉,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如果不說,我覺得似乎太對不起這位盲人了。

  心一橫,我說!我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小心地說:“對……對……”天地作證,我不是結巴!

  “沒關係。”還沒等我結巴出來,他已經回答了我。

  他原諒我了嗎?可是,他還不知道衣服被我弄髒了啊。於是,我帶著崇高的精神思想,繼續結巴:“……不……不……”

  “我已經說了,沒關係。”他似乎有了一絲怒氣。

  呃……估計我繼續帶著崇高的精神思想道歉,他就會真的生氣了。算了,我的心意已經到了,但願他知道自己的衣服被抹上冰淇淋以後不要氣個半死就好。

  終於,公交車把我送到了目的地,我最後看了一眼白衣盲人背後已經凝固的花朵,然後跳下了車。

  叔叔的店開在一條小街上,店不大,但是裝修得很雅緻。說不上華麗,卻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真搞不懂,為什麼這麼舒適的店面卻沒人來吃東西呢?

  我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

  穿著白色廚師裝的叔叔微笑著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家店可能快轉讓了,我想到杭城開一家新店。”

  “你要去杭城?”我很驚訝。

  “是啊,據說在那裡開店生意很​​好啊。冉冉想去杭城嗎?”

  “好遠啊。我要上學,去不了。”我搖搖頭。

  叔叔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哦,對了,我要回家裡拿點東西,你先在店裡坐坐,等我回來咱們接著聊。”

  “如果來客人了怎麼辦?”我問。

  叔叔笑笑,“這家店已經很久沒來過顧客了。”

  “好吧,我看著店,你要快點回來哦。”我調皮地對叔叔努了努嘴。

  叔叔笑著走出了店門。

  我坐在店裡,背對著店門,望著牆上的神州大陸地圖發呆。杭城離雲京那麼遠,如果叔叔到那裡去開店,那不就很難再見到他了?

  “煮一碗拉麵。”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嚇了我一跳。或許因為我看地圖看得太投入了,所以有顧客走進店裡我都不知道。當轉過身去看清了顧客的打扮後,我再一次嚇得差點鬼叫出來——那……那……那個白衣盲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對,盲人也能找到這家店?

  難道,他跟踪我?我看著他,他依然穿著那件白衣服,雖然看不到他的後背,可是那朵大花的形狀依然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腦海。

  “煮一碗拉麵。”他抬起頭,臉向著我的方向。墨鏡下的臉,還很年輕。

  呃……我忽然覺得,這張臉似乎有些面熟。還有,那個冷冰冰的聲音……我那在練習跳高的心差點落下來摔得停止運動:白衣盲人是李雲澤?

  我又一次差點鬼叫,要是這一聲真的叫了出來,非嚇得街坊鄰居當場休克不可。

  他摘下墨鏡,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煮一碗拉麵。”

  “我……我……我不會。”我說。

  “我命令你,煮一碗拉麵。”李雲澤又一次擺出那副皇太子的臭架子對我發號施令。

  在車上對“白衣盲人”的歉意瞬間煙消雲散,如果早知道“白​​衣盲人”就是李雲澤,我非把剩下的半截冰淇淋也全抹他身上不可,誰叫他平時那麼可惡?哼,活該!

  “我……我給你煮。”我說完,趕忙跑進了廚房裡。哼,是你叫我煮的,那就別怪本大小姐手藝不精了!

  我抓了一把麵條塞進鍋裡,才想起忘了開火。趕忙把麵條撈起來,開火,等到水開了再把濕淋淋的麵條丟進了鍋裡。

  叔叔做的拉麵蠻好吃的,讓我想想,他一般加了些什麼調料。

  對了,鹽。於是,我用小湯匙向鍋裡加了一匙鹽。還有味精,辣椒,雞精,五香粉。好,每種一湯匙。

  當我把顏色鮮豔,熱氣騰騰的拉麵送到李雲澤面前時,自己的口水饞得快要掉出來。自己煮的麵條,味道一定很好吧?想著想著,我都有些捨不得把自己第一次煮出的拉麵給李雲澤吃了。

  李雲澤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再慢吞吞地夾起了一小束麵條,輕輕吹了吹——他的動作很慢,似乎在勾引我的口水。我使勁嚥下口水,眼珠子快要掉到麵碗裡。

  李雲澤慢慢地將麵條放進嘴裡,然後雙眼一亮,一口吞下麵條,接著站起來大吼了一聲:“這碗拉麵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了!太好吃了,夏冉,你的手藝太好了,比皇宮裡的御廚做的麵條還要好吃啊!”

  哇哈哈哈哈,我得意地笑。

  呃……以上是個人幻覺,請勿隨意模仿。

  李雲澤總算吹涼了拉麵,然後慢慢把麵條送到嘴裡。接著,他的雙眼一亮,接著低下頭,將麵條全噴到了地上。

  浪費,可恥!我在心裡吶喊。

  李雲澤將筷子拍在桌子上,大聲說:“太難吃了!這碗拉麵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東西!”

  “難吃,怎麼可能?”我在李雲澤對面坐了下來,指著麵碗說,“你再嚐一下,說不定你還不太適應民間的口味呢。”

  “這是人吃的東西嗎?”李雲澤說。

  “不是人吃的?那你幹嗎還吃啊?”

  李雲澤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了。

  真的像他說的一樣難吃?我從筷籠裡抽出一雙筷子,夾起一絲麵條,塞進了嘴裡——呃,其實沒有他說得那麼難吃啊。我一口噴出來,將嘴裡的麵條全噴在了桌子上。

  555555,我發誓,雖然我噴了,但是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麼難吃!

  李雲澤的嘴角抽動著,說:“你是女孩子,能不能注意一點形像啊?”

  我趕忙用紙巾清理桌面,“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覺得這碗麵沒有你說的那樣難吃啊。”

  “那你還噴?”李雲澤不服氣地問​​。

  “廢話,這麼難吃,當然要噴咯……但是,再怎麼難吃,也比你說的好。”

  收拾完了現場,我才想起一個最主要的問題。坐在李雲澤對面,我很好奇地問:“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有心情啊?坐公交車,還上我們這種平民小地方吃拉麵?”

  “坐公交車是為了了解百姓的交通方式,深入民眾。”李雲澤坐得端端正正,嚴肅得跟在發表演講似的。

  我不屑地說:“還深入民眾呢。那輛公交車裡除了你和你的保鏢就只剩下司機了,乘客還沒上車就被你們的打扮嚇跑了。還好還好,司機沒有被嚇跑。”

  “那是他們膽子小。”

  切,哪有這樣的人?把別人嚇著了,還瞎找理由。

  “另外,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來這樣的地方吃東西。不過,你煮的麵條,真的很難吃。”

  聽聽這語氣,驕傲得跟什麼似的。

  “今天沒有去約會?”李雲澤用審問的語氣說。

  “你管不著。”我丟給他一個白眼。

  他學著我的樣子,艱難地丟給我一個白眼,然後說:“孟之然身位大富人家的公子,他是不會喜歡上你的。”

  死小子,又來烏鴉嘴!我真想碗裡的麵條全塞到他嘴裡。

  “你可以不聽,我只是說說而已。”李雲澤說話的聲音一直很平靜。

  我瞪著他,語氣裡帶著一絲怒氣,“你怎麼這麼關心我這個小平民啊?”

  李雲澤盯著我,忽然沒有了語言。最後,他只是輕輕搖了一下頭,很無奈地說:“很少有反抗我的女孩子,而你是其​​中一個。我不希望你這樣純真的女孩被傷害。”

  “你是在誇我?我純真?”我厚著臉皮,嬉笑著說。

  李雲澤白了我一眼——這一次的白眼比剛才熟練了不少。他站起來,說:“很純真,或者說很天真。可是,有時候看上去很傻!”

  說完他轉身就向店外走了。

  我知道他在罵我,可是我正想罵回去的時候他轉身了。當他背後那朵大花呈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想罵人的衝動瞬間消散,差點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就笑。堂堂皇太子穿著一件被冰淇淋抹得花里胡哨的衣服到處亂竄,要是被記者拍到那就又有八卦新聞可以炒了。

  我突然想起,李雲澤吃麵條似乎還沒給錢呢。趕忙追到門外衝著他喊:“餵,你吃麵怎麼能不給錢啊?回來回來,給錢。”

  街上,無數對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李雲澤。接著,一個戴墨鏡,穿著牛仔裝,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男人喊了一聲:“我給。”然後,他跑過來,塞了一張鈔票在我手裡就灰溜溜地跑了。

  呃,一碗麵不用給這麼多錢吧?100元呢!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李雲澤和他的保鏢卻已經不見了。

  不義之財啊!

  不過,我第一次煮麵條,而且是煮給皇太子吃,說不定真的值100元呢。嘿嘿,雖然這樣想,可是我知道,不義之財還是不能要的。

  4

  “殿下,您的衣服……”一名侍衛跟在李雲澤後面,小聲說。

  “我知道了。”李雲澤那張墨鏡下的臉又恢復了平靜。還在公交車上時,通過車窗的反射他就看到自己的衣服被夏冉污染成什麼樣了。可是,他不但沒有生氣,甚至還故意裝作不知道——不僅侍衛覺得奇怪,連李雲澤自己都覺得奇怪。甚至,他還一直穿著這件衣服走了這麼遠,並且還故意讓夏冉看到。

  “我累了,回宮。”李雲澤說。

  “還是坐公交車嗎?”一名侍衛低著頭問。

  “沒錯。”李雲澤看了侍衛一下,說。他很想回到宮裡休息,甚至差一點就讓侍衛打電話叫車來接自己。可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坐公交車。那麼多人擠在一輛汽車裡,他剛開始覺得很彆扭。可是,當夏冉站到自己身後了之後,他才發覺,原來坐公交車也是那麼的有趣。

  在公交車上,扶著把手,身體隨著汽車拐彎搖晃,乘客相互碰擠,原本在他看來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可是今天,他卻意外地發現,在公交車上能夠感受到太多轎車裡沒有的氣氛。

  平民雖然總是生活在物質的壓力下,可是,他們永遠都比宮裡的人過得開心。

  李雲澤回到宮里後,皇后已經在他的明月殿裡等待了。

  “母后。”李雲澤看到皇后,很驚訝。

  皇后鬆了一口氣,說:“平安歸來就好。”

  李雲澤微微笑了笑,他說:“母后,我只是去感受民間的生活而已,又不是探險,怎麼可能有危險呢?我和無數百姓過同樣的生活,他們都平平安安,我當然也一樣咯。”

  皇后用手絹抹去李雲澤額頭上的幾滴細細的汗珠,擔憂地說:“可是,你不是百姓,你是太子。你是洛明國唯一的太子,我怎麼能不擔心你呢? ”

  李雲澤順服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太子?只不過是一個擺設似的頭銜罷了。再說了,內閣的官員不是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替代我了嗎?

  “母后,我發覺百姓的生活比宮裡的生活有意思。”李雲澤轉移了話題,臉上還帶著淺淺的歡欣。

  皇后輕聲嘆息。

  “母后,我是說真的,百姓的生活……”

  “我知道。”皇后的語氣稍稍顯得沉重,“曾經,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家庭的少女罷了。澤兒,知道你平安就好,我先回太和殿了。”

  “恭送母后。”

  “你好好休息一下。用膳後,柳姍姍小姐會來宮裡。”說完,皇后向殿外走去。

  李雲澤不解地問:“母后,她來做什麼?”

  皇后頭也不回,“柳姍姍小姐是你未來的妻子,我覺得你們應該多聯絡一下感情,所以就自作主張為你安排了。”

  “母后!”李雲澤有些生氣地喊了出來。

  “別說了,太子,準備用膳吧。”皇后走出了大殿,冰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殿中久久迴旋。

  李雲澤重重地坐到沙發上,然後像個淘氣的孩子,將腳上的鞋子踢了老高。

  5

  重大發現,李雲澤也被感染了星期一綜合症!從早晨剛見到他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了,他都沒說一句話。並且,現在手裡還捧著數學書——第一節課是數學,現在是化學!

  我想我們尊敬的皇太子應該不至於連“數學”與“化學”都分不清楚吧,所以診斷結果為:嚴重型星期一綜合症!

  終於,化學老師苦口婆心的教導被下課鈴聲終結,同學們肚子的叫聲與低低的歡呼迅速掩蓋了鈴聲。

  胖胖的化學老師“敬業”地捧著書,掃視了所有的同學一眼,然後嚴肅地說:“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作業……”

  聽到“作業”兩個字,我覺得更餓了。

  終於,化學老師邁著大步走出了教室,同學們迅速拿出飯盒就向外衝。真是難以想像,人餓了的時候,卻還能跟精力充沛的獅子一樣兇猛。如果運動會上短跑比賽的終點方向是食堂,並且運動員都是飢餓狀態,說不定還能創造出好幾項短跑世界記錄。

  我拿著飯盒站了起來,卻發現李雲澤還捧著數學書“細心研究”。

  “餵,你傻了?吃飯時間到了。”我搖晃著飯盒,對他說。

  李雲澤慢慢轉過頭,盯著我,呆了好幾秒,然後才說:“你煮的麵條真夠難吃。”

  我的臉紅了一半,氣呼呼地對他說:“你有完沒完?我好心提醒你吃飯時間到了,怎麼你卻老是抓著我的小辮子不放啊?”

  李雲澤眨巴了一下眼,露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說:“孟之然怎麼沒有約你一起吃飯啊?真可憐。要不,你陪我一起吃吧。”

  我想用飯盒去敲李雲澤的腦袋,但是又怕把我們國家唯一的太子給敲傻了,到時候憤怒的全國人民每人丟一隻鞋子過來都能把我活活壓死。

  我瞪了他一下,說:“白痴啊你,我只是怕你餓死了,好心提醒你去吃飯。我警告你,不要以為我心地善良就好欺負,更不要對我產生不軌的企圖!”

  “怕我餓死了?你關心我?”他盯著我,問。

  這……這……這人也太無賴了吧?唉,好人難做啊,早知道他這麼自作多情,我才懶得理他呢!奇怪,李雲澤今天究竟怎麼了?怎麼要么像塊木頭一樣不說話,要么就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呢?

  哦,對了,差點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掏出100塊錢,扔在李雲澤的桌子上,說:“這個,你的。”

  他抬起頭望著我,“什麼我的?給我錢幹嗎?你當我要飯的啊?”

  “你見過誰這麼大方一次性就給要飯的100塊錢來著?”

  “那你為什麼給我錢?”他木訥地問。

  我急得想揍他,這人也太健忘了吧!我說:“昨天你吃了拉麵,你的保鏢給了我100塊錢,我還沒找零他就跑了。後來叔叔回店裡了,我讓他找零給我,我帶給你。可是他說,我煮的麵條還能賣錢?雖然我不太認同叔叔的話,但是既然他不收錢,我就只好把100塊錢退還給你咯。”

  “哦。”

  我瞪著他,“哦?哦是什麼意思?把錢收下啊。”

  “我拿著錢……用不掉啊。要不,你幫我用吧。”他盯著我,身體一動不動,似乎根本不把那張鈔票當回事。

  “神經病,你以為我是貪財的小女生?”我吼了起來,“要是我貪你這100塊,我才懶得辛辛苦苦帶到學校交給你呢。”

  “哦。”李雲澤說著,慢慢地把錢揉成一團,塞進了上衣口袋裡。

  “殿下,該用膳了。”一個平靜的女孩子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去,看到柳姍姍正看著我。她的目光裡,帶著幾分敵意。難道還在為上次的玫瑰花事件而生氣?總理家的千金肚量也太小了吧?

  “殿下,該用膳了。”柳姍姍的眼神從我臉上拿開,當眼神落到李雲澤臉上時,我看到她的嘴角綻放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別人都說女孩子變臉比變天還要來得容易,果然如此!呃,當然,也包括我。

  我乾笑了兩聲,然後從柳姍姍的身邊走過去,快步晃出了教室。還好我反應快,不然一不小心就做了電燈泡。嘿嘿,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總理千金,真是郎才女貌,豺狼母豹啊。咳咳,最後一句,當我沒說。

  後來吃飯的時候回味著柳姍姍說的那句話,我差點嘔了出來。

  “殿下,該用膳了。”

  噁心,肉麻,無聊!吃飯就吃飯嘛,還“用膳”。多想了幾遍,雖然我沒有真的嘔出來,但是已經對飯菜完全失去了興趣。

  剛洗過飯盒,我這不爭氣的肚子卻又餓得咕咕響了。沒辦法,只好到小賣部找點東西加餐了。唉,這是對我浪費糧食的懲罰啊。不過,不能怪我,要不是柳姍姍那彆扭的聲音,我才不會瞬間性厭食呢。

  在小賣部盯著花里胡哨的零食發呆的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了幾個尖銳傲慢的聲音。

  “那個就是孟之然的女朋友。”

  “不是吧?就她?”

  “對我,我也覺得奇怪呢。身材一般,長相一般,真搞不懂孟之然怎麼會喜歡她。”

  “只是玩玩而已的吧。”

  我還在挑選零食的手僵住了,心也彷彿被冰封,變得僵硬,冰冷。我慢慢轉過身去,看著說話的幾個女生。而她們只是不屑地瞟了我一眼,然後就離開了。

  我真想拖掉鞋子就向他們扔過去,但是,考慮到她們人多,鞋子也比我多,只好不得不裝作沒有聽到他們的話。誰讓她們家裡有權有勢,而我只是一個遍地都是的小平民呢?眼淚含在眼眶裡,眼前的零食漸漸變得模糊,閃爍著粼粼波光。

  偷偷擦去淚水,我的眼神落在了小賣部角落的一隻風箏上。

  色彩鮮豔的鳳凰風箏,卻像是一隻醜小鴨,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身體上已經沾滿了薄薄的一層灰。

  我走過去,取下了風箏。

第六章放飛的風箏

  不是放風箏的季節,風箏卻在秋風中冉冉飄升。我牽引著風箏線,在人跡稀少的荷花池邊獨自奔跑。

  在這片天空裡,風箏孤獨,但是至少還有風在它的耳邊低語。而我,孤孤單單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人陪我說話,沒有人陪我放飛孤獨。我以為,孟之然的出現會終結我的孤獨,一直以為我可以和孟之然可以成為一對甜蜜的戀人。可是,被物質的光輝包圍的孟之然,和我之間卻始終有著一種無法融化的介質。

  我原以為這種介質不會影響我們萌動的情感,可是,剛才那幾個女生的話,卻殘忍地撕開了我的意識,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一道顯眼的傷口。傷口的刺痛一陣陣傳來,警示我,告誡我,我和孟之然不是一類人,我和這所學校裡所有的同學都不是一類人。我就像一隻奇怪而又不起眼的怪物,那麼莫名其妙地站在這幫高貴的子弟中間。

  盯著灰濛蒙的天空下的風箏,我的眼眶又濕了。

  我有些恨老爸,為什麼要花那麼多心思把我送到雲京高中?難道他就沒有想到,他花去了那麼多精力和汗水,卻並沒有為自己的女兒換來舒適的學習環境?

  草地裡,傳來幾個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我瞥開目光,不去看那個人——因為,我怕他看見我的眼淚。在這些高貴子弟的面前,我不願落下眼淚。

  “怎麼了?”

  是孟之然。他走到我身邊,雖然沒有看到我的臉,但是我卻知道,他已經發現我的異常了。

  “沒什麼。”我飛快地抹掉眼淚。

  “別用手擦眼睛。”孟之然說著,遞過來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手絹。

  我沒有接手絹,而是盯著已經平穩地浮在空中的風箏,輕輕拉動著手裡的線。

  孟之然微笑著,很關切地問:“冉冉,怎麼了?”

  “之​​然,以後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了,好嗎?”我有些哽咽地說。當這句話說完了以後,心裡忽然覺得很疼。

  “是不是有人說你什麼了?”孟之然盯著我,問。

  我搖頭,“沒……沒有。”

  忽然,原本平靜地浮在空中的風箏搖晃了起來,在空​​中翻滾著,向著教學樓的方向快速落下。我趕忙拉線,可是緊繃的線輕輕地發出“嘣”的一聲,斷了。

  手中的線卷鬆了,我只能無力地看著風箏重重落下,落到了教學樓頂上。

  孟之然看著我,臉上帶著他從未有過的茫然和憂傷。他說:“冉冉,我去撿回來,你等我。”說完,他向教學樓跑去。

  而我不禁扔掉了線卷,跟在他的身後跑了起來。

  教學樓上,一個人頭伸了出來。是一個留著板寸頭髮的男人,還戴著大大的黑墨鏡。學校裡,除了李雲澤的保鏢,沒有人會打扮得這麼猥瑣。那個保鏢的手也伸了出來,手中抓著我的風箏。不過,風箏的骨架已經斷了,一隻翅膀耷拉著,似乎就要凋落。

  我和孟之然一前一後在教學樓下停了下來。而教學樓下,很快圍了不少人。

  “這個風箏是誰的?砸到太子了!”保鏢氣勢洶洶地說。

  我的身邊,一個女生馬上尖著嗓子嚷了起來:“是誰,敢欺負我們親愛的太子殿下?”

  “太過分了!如果知道是誰,我跟他沒完!”一個女生接著喊了起來。

  我看著他們兇惡的嘴臉,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所有的東西都在瞬間被掏空了。我張開嘴,卻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是我的。”

  我驚呆了,看著孟之然。而他對我笑笑,快速眨了一下眼。

  剛才還氣焰高漲的那幾個女生看著孟之然,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彆扭地發出幾個笑聲,笑得跟小妖精一樣讓人聽了毛骨悚然。要是晚自習下課後她們站在暗處像這樣笑幾聲,非嚇得一些膽小的人尿褲子不可。

  李雲澤的腦袋伸了出來,盯著樓下。我覺得他的眼神落在了我和孟之然這個範圍內,卻看不清他究竟在看誰。

  “是我的。”孟之然又說了一次。

  我望著他,剛才空落落的心裡突然間變得溫暖。他竟然為了保護我而對抗太子?他就不怕得罪太子嗎?

  李雲澤沒有說話,當我再望向樓頂的時候,李雲澤和保鏢的腦袋已經不見了。

  下午第一節課前,李雲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上午一樣木然。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可是,我卻看到他的額頭上貼著一塊創可貼,額頭應該被掉下的風箏劃傷了吧。不過,就這麼一點小傷也大驚小怪,也太嬌氣了吧?

  上課的時候,我的心裡始終忐忑不安。孟之然中午說風箏是他的時不凡​​的氣宇在我腦海裡穿過,他的聲音剛勁有力,可是對於我來說,卻是那麼柔軟,還帶著淡淡的溫暖。可是,我忘不掉,他為了我而得罪了太子,鬼知道李雲澤那個陰險小人會對他怎麼樣。

  風箏是我的,砸傷李雲澤的人,是我。

  整整一節課我都沒有聽清老師在講什麼,帶著不安寧的心緒,我不停扭過頭去看李雲澤。他卻平靜得像個死人,整整一節課坐在椅子上根本沒動一下。

  快要下課的時候,身後的男生忽然拍拍我的肩膀,坏笑著說:“夏冉,我仔細數了一下,你這節課看了殿下總共274次。你是不是喜歡上太子殿下了? ”

  要不是還在上課,我非拿過桌面上的書就向後面砸過去。竟然說我喜歡上李雲澤那個死木頭了?白痴,沒見我和李雲澤是水火不相容的嗎?

  下課後,李雲澤忽然扭過頭來,對我笑笑,說:“膽小鬼。”

  “什麼?”我瞪著他。

  李雲澤的手輕柔地撫摩著額頭上的創可貼,說:“風箏明明是你的,怎麼你不敢承認?這風箏真夠可惡的,下落的速度那麼快,可把我砸壞了。”

  “沒錯,本來就是我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敢承認?”

  我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眼裡噴出火來,把李雲澤烤成一個正宗的非洲王子。要不是孟之然在我之前說了出來,我就承認了。但是,在我承認了之後,那幫做夢都想成為太子妃的瘋丫頭會不會把我給撕碎?

  我說:“風箏是我的,你不許欺負孟之然!”

  “欺負,我怎麼敢欺負他?”李雲澤卻不以為然地說,“他家裡有權有勢,而我,只不過是一個空架子皇太子罷了。”

  我不明白李雲澤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更加堅定地說了出來:“風箏是我的,砸到你的人是我,所以有什麼壞主意你沖我來,不許陰謀暗算孟之然!”

  話剛說完,李雲澤在我額頭上敲​​出了一聲悶響。他收回手,說:“陰謀?暗算?你是不是看多了武俠小說啊?呵呵,真有意思,你現在是不是想上演一個美女救英雄啊?”

  我摀著被他敲疼的額頭,好久說不出話來。這個死小子也太狠了吧,難道他就不懂憐香惜玉嗎?

  “我知道風箏不是孟之然的,所以不會對他做什麼。”李雲澤的表情恢復到了平靜,他指著孟之然的座位,說,“只可惜啊,你在這里美女救英雄,可惜他不知道跑哪玩樂去了。”

  哼,挑撥離間的傢伙,我才懶得理你!

  “風箏呢?”我氣沖沖地問。

  “燒了。”他淡淡地說。

  2

  李雲澤放學回到宮裡,親眼看到侍衛小心翼翼地從車裡拿出那隻折斷了骨架的風箏,吩咐了一句“拿去修一下”,然後才向明月殿走去。

  明月殿外,李雲澤看到了一名常常跟隨在皇后身邊的侍女在殿門外等待。侍女屈膝向李雲澤行禮,然後恭恭敬敬地說:“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請您洗浴後移駕太和殿。”

  “什麼事?”李雲澤問。

  “回殿下,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只吩咐我請殿下盡快移駕太和殿。”

  “好了,你退下吧。”李雲澤說完,走進了明月殿。

  李雲澤換上了一身華麗的宮袍,坐在沙發上,把玩了一小會兒從夏冉那裡拿來的廉價鋼筆,在侍衛的再三請命下,才放下鋼筆,有些不耐煩地離開了明月殿。

  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穿過寬鬆累贅的宮袍了。小時候,父皇在龍雲殿裡總是喜歡穿著華貴的宮袍,遠遠望去,氣質就如古代電影裡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者。每當看到父皇嚴肅地坐在殿裡的長椅上時,他就莫名地感覺到,此時的父皇才是一個真正的皇帝。此時的父皇,至高無上,讓人無比敬佩。

  可是,漸漸長大後,他不再穿寬大的宮袍,而是換上了時尚帥氣的休閒裝。要不是一些儀式上迫不得已需要穿上宮袍,他甚至想讓侍女把自己所有的宮袍都扔掉。

  今天,當他再一次穿上這種古老的服裝後,竟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那種感覺,親切,溫暖,彷彿自己最崇敬,最佩服的人,還在身旁。

  李雲澤扭過頭,卻發現宮裡依然寧靜,冷漠。那個他最熟悉的人,不再站在遠遠的地方沖他揮手。那個人,已經永遠離開了。

  太和殿裡,皇后與穿著西裝的總理大臣面對面坐在蒲團上。戴著眼鏡的總理大臣看到李雲澤走進了太和殿,趕忙起身行禮,“臣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李雲澤伸出手,說。心裡覺得有些好笑,也很無奈。眼前的中年男人完全可以摘掉自己太子的冠冕,自己相對於他,只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可是,他依然要對自己行下屬之禮,而自己不得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坐吧。”皇后指著蒲團,說。看上去,她比李雲澤隨和不少。

  李雲澤坐下來,直截了當地問:“請問母后召我來有什麼吩咐?”

  皇后微笑著說:“先見過總理大人。按照民間的說法,他就是你今後的岳丈了。岳丈,算半個父親了。”

  岳丈?

  李雲澤的心裡微微震驚。昨天下午,皇后離開明月殿前對自己說,她會盡快聯合總理大臣為自己和柳姍姍主持婚禮,然後扶持自己登基。今天一天他都在為這件事情而焦急——為了那個形同虛設的皇位,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愛情,娶一個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人,並且與那個人相伴一輩子!

  可是,今天下午和夏冉小小地吵了一架以後,他卻忘了焦急。甚至,他樂觀地以為,母后只是希望自己早點完婚,登上皇位,但是並不會完全違背自己的意願,一切都按她的意思辦。

  可是,他猜錯了。那個曾經對她疼愛有加的母后,現在卻在他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自己拜見未來的岳丈。

  李雲澤直直地坐著,盯著皇后身後裝飾華麗的牆面,沒有說話。

  “殿下,總理大人以後也是國丈了,你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沒禮貌。”雖然皇后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可是說出來的話語冰涼刺骨。

  李雲澤站了起來,很堅決地說:“對不起,母后,對於這場婚事我還沒有答應,所以不可以隨便拜見岳丈。另外,我是不會答應娶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女孩子為妻的。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原因而丟掉皇位,我想父皇在天之靈,是不會怪我的。”

  皇后盯著李雲澤,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李雲澤的口。昨天當她向李雲澤說起會按自己的意思主持這場婚事時,他還只是保持著沉默。她以為,李雲澤為了皇位,向權勢屈服了,會一直保持沉默到坐上皇位。可是沒有想到,李雲澤在不該說話的時候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她的幻想。

  李雲澤對總理大臣點了點頭,然後說:“大人,我不喜歡柳姍姍小姐,所以拒絕這門親事。我想,您也不會喜歡千金嫁給一個並不喜歡她的人來度過餘生吧?”

  總理看著皇后,臉色有些發白。乾瘦的臉上,臉皮緊繃著。

  “母后,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告退了。”說完,李雲澤轉過身向殿外走了。皇后在身後呼喚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咬緊了牙,裝作沒有聽見,默默離開。

  在回明月殿的路上,他反復問自己:“李雲澤,這樣做,你會後悔嗎?”

  “不會。”

  “你真的不會因為皇位而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孩?”

  “我想,不會吧。”

  “父皇真的不會失望嗎?”

  “應該……不會吧。”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龐大的皇宮在撒滿星辰的夜空裡,像一座沉睡中的死寂的城。在睡夢中,華麗的宮殿,悄悄哭泣。

  3

  我回到家的時候,老爸正坐在沙發上研究體育彩票的最新走向。當他看到我以後,趕忙扔掉手裡的本子和筆,走過來,向我打聽有關於太子的最新八卦新聞。他說,自從我常常給他一些關於太子的最新獨家消息後,他在公司裡的人緣更好了。

  我扔下書包,疲倦地坐到沙發上,閉著眼睛,像發簡訊一樣的說:“太子被風箏砸了。受傷了。太子把風箏燒了。”

  “女兒,能不能仔細一點啊?”老爸不滿意地說,“你說得太簡單了,我沒有辦法對新聞進行擴充啊。至少,緣由以及結果你要說一下嘛。”

  “因為有人放風箏,所以太子被風箏砸了。結果太子受傷了,生氣了,所以讓保鏢把風箏燒了。”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

  老爸還是不滿意,“能不能再詳細一點?”

  我睜開眼,瞪著老爸,然後坐直了一些,大聲說:“有一個孤獨的女生在草地上放風箏,風箏線斷了,於是風箏就落到了教學樓頂。誰知道那女生運氣背,當時皇太子正在教學樓頂看風景,正好被風箏砸了個正著。所以,皇太子很生氣,就命令手下把風箏給燒掉了。”

  老爸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唉,不知道那個倒霉的女生是誰,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懲罰她。”

  我哭笑不得,“老爸,要不要我再給你的八卦新聞加點料?”

  “加,加。”爸爸激動地說。

  我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放風箏的倒霉女生,就是你女兒我。”

  “哦,哦……啊?什麼?是你?”老爸瞪圓了雙眼,瞪得眼球快要掉出來。他吃驚地說,“真的是你?冉冉,你可別嚇老爸啊!”

  “我騙你幹嗎?”我靠在沙發背上繼續閉目養神。要是老爸知道我幾次把皇太子吼出教室的歷史壯舉,說不定還會嚇得臉色發白呢。

  “女兒啊,這都什麼季節了,你做什麼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去放風箏呢?”爸爸坐在我身邊,苦口婆心地教育我。

  我擺擺手,懶洋洋地說:“沒辦法,運氣不好。老爸,你不能全怪我,我覺得我和李雲澤是水火不相容。不管我們在哪裡做什麼,都容易傷到對方。說不定我打乒乓球一不小心扔掉了拍子,砸歪他的鼻子。又說不定我只是走路,一不小心把他踩成了瘸子……”

  老爸趕忙摀住我的嘴,小心翼翼地說:“冉冉,你怎麼可以說這些話?而且,你竟然還直呼殿下的名諱!這是大忌啊!”

  我點頭,心裡卻不認同。

  老爸看到我點頭了,才放開手。要是我一直不點頭,估計他會一直捂著我的嘴巴和鼻子,讓他親愛的寶貝女兒窒息而死。哼,要是我真死了,一定不會放過李雲澤。我做了鬼也要和他繼續針尖對麥芒!

  過了好一會兒,老爸叫我早點休息。我睜開眼,說:“我想轉學。”

  老爸再一次被我嚇住了,他呆呆地看著我,問:“怎麼了,冉冉?在學校有人欺負你了嗎?還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

  我搖頭,“學習壓力不大,只是作業多。沒有人欺負我,但是也沒有人喜歡我。老爸,學校裡都是一些富貴人家的孩子,我和他們之間有很大的隔閡…… ”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望著爸爸那張帶著幾分疲憊的臉,我的心裡有些難過。不知道老爸看了多少人的臉色才讓我獲得在雲京高中上學的資格,雖然中午我還認為爸爸做這一切只是徒勞,可是現在,看著爸爸漸漸沉靜下來的臉,我卻覺得有說不盡的憂傷,在心裡沉積。

  爸爸只是點頭,卻不說話。

  我說:“爸,我只是覺得,在雲京高中,很多地方不太適應……”

  “你想轉學到哪裡呢?”爸爸很失落地問。

  盯著爸爸昏黃的雙眼,我的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我只好搖頭,努力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我在爸爸的側臉吻了一下,把自己裝扮得很調皮的樣子,有些艱難地說:“我才不轉學呢,我跟你開玩笑的。好了,我去洗洗,準備睡覺。”

  走進衛生間的時候,眼淚掉了下來。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上,淌過兩條小溪。

  那一夜,我久久沒有睡著。思緒裡,出現了無數張臉。有一些女生美麗卻寫滿尖酸刻薄與不屑的臉,有孟之然帶著天使般溫暖笑意的臉,還有李雲澤那張默然的臉。

  最後,黑暗中,只剩下孟之然和李雲澤的臉依然清晰。當我的目光停在孟之然的臉上時,心裡覺得無比甜蜜。為了我,他敢對抗太子。可是,再看到李雲澤的時候,心裡的甜蜜卻又消失了。李雲澤說過,孟之然不會喜歡我。

  孟之然對我很好,可是我漸漸覺得迷茫。孟之然會約我出去喝東西,會陪我說話。可是為什麼在很多時候,在我心裡充滿憂傷想向他講述的時候,他卻不在我的身邊?而且,在那些時候,他的身影,甚至不在我的視野。

  孟之然的笑臉,對於我來說,時而遙遠,時而卻又那麼近。像雲霧一樣縹緲,若即若離。

  4

  上午的第四節課終於在飢餓中結束,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趕忙收拾書本然後拿著飯盒離開教室。我安靜地坐著,偷偷地看著孟之然。

  他與身邊的女生說說笑笑,然後向教室外走去。我清楚地聽到他在站起來的時候對柳姍姍說了一句:“一起吃飯嗎?”而柳姍姍只是輕輕搖了一下頭。

  當他走到教室門口時,彷彿察覺了什麼,忽然回過頭,向我的方向看來。而我趕忙低下頭,裝作在收拾東西。我幻想著孟之然會甩開他身邊的女生走過來,邀請我一起吃飯。可是抬起頭來後,教室門口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不理你的時候,你死死地看著他。當他看你的時候,你卻又不理他了。”李雲澤盯著手裡的語文書,一字一頓地說。

  我不理他的瘋言瘋語,裝作沒有聽見,繼續胡亂地整理著桌子上的課本。將課本理來理去,彷彿今天的課本很亂,亂得一直無法整理好。

  “你們兩個真是奇怪,到底是情侶呢,還是一般的朋友呢?”李雲澤繼續不冷不熱地說。

  “說什麼呢?”我重重地將手裡的書摔在桌子上。

  李雲澤沒有反應,而柳姍姍扭過頭來,看著我。

  “我說,你和孟之然真是奇怪。”李雲澤又說了一次,“明明​​喜歡人家,為什麼卻總是裝作不理不睬,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注意到李雲澤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緊接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臉上升起了一片陰雲。後來,他喃喃地說:“既然喜歡人家,就主動點說出來啊。別藏著掖著,最後受傷的只是自己……”

  一本書拍在了李雲澤的肩膀上。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問:“幹嗎?”

  柳姍姍卻激動很多,走過來大聲對我說:“夏冉,你怎麼能對太子殿下不敬?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啊?”

  我很想告訴柳姍姍,我不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我只是一個小平民,而她是總理大臣的女兒,我不敢攀比。可是,心裡覺得無比委屈,嘴翕動著,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兇什麼兇?”李雲澤也站起來幫著柳姍姍吼我。

  我低著頭,好想哭。他們一個是將來的皇帝,一個是總理府的千金,兩個人我都得罪不起。於是,我只能忍受著他們的高傲他們的怒氣,任他們教訓。我好想轉學,好想離開這裡,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收拾了東西,馬上消失。

  在這個學校所有的學生中,我只是一隻醜小鴨。而且,是一隻永遠都不會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

  “殿下,您說我?”柳姍姍有些驚訝地說。

  李雲澤的聲音緩和了許多,“夏冉只是和我開玩笑,不要隨隨便便就把我的太子冠冕搬出來。”

  啊?他剛才不是兇我?

  “殿下……”柳姍姍的聲音裡,有一些憤怒。我知道,那些憤怒是送給我的。

  “如果得不到你父親的支持,我這個殿下的冠冕隨時都有可能被解除。好了,你去吃飯吧。”

  冠冕被解除?什麼意思?

  柳姍姍疑惑地說:“殿下,皇后不是讓我陪您一起用膳嗎?”

  “那是皇后的命令,和我沒關係。你先去吃飯吧,今天太子的專用飯堂歸你了。去吧,快去。”李雲澤很不耐煩地催促柳姍姍離開。

  柳姍姍很不情願地走了,在她離開之前,還拋給了我一個白眼。

  “安靜了。”李雲澤對我說。

  教室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看著他,不解地問:“她是總理大臣的女兒啊,你剛才為什麼對她那麼兇?”

  “總理大臣的女兒有什麼了不起?難道總理大臣的女兒就可以隨便對你兇?”李雲澤在他的課桌上坐了下來。看上去,他和一般人家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因為柳姍姍對我兇,所以你就對她兇?這是什麼邏輯啊?我說:“可是,她兇我是因為想保護你啊。剛才我用書砸了你。”

  李雲澤把手按在額頭的創可貼上,無奈地說:“你用書砸我,很正常啊。昨天你還用風箏砸我呢。”

  我覺得更加奇怪了:這還是原來那個高傲的皇太子嗎?為什麼他此時給我的感覺,竟是那麼的隨和,那麼的孩子氣?我小心地問:“你不生氣?”

  “廢話,當然生氣。”

  呃……我把他想得太君子了,沒想到他依然是小人。

  “餵,你中午一般吃什麼?”他問。

  “什麼?”我不明白他問這個乾什麼。難道想向我炫耀,他的午餐有多麼豐盛,好吃的東西多得吃不完?

  “我餓了,想吃飯。”

  我皺著眉頭盯著他,越來越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麼。我說:“你餓了就去吃啊。”

  他瞥了我一眼,說:“你剛才又不是沒聽到,我已經把我的專用飯堂讓給柳姍姍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我說讓給她了,我就決心今天中午不去那裡吃飯了。”

  切,就他,還君子?偽君子還差不多。我說:“你笨啊,那麼多好吃的,你就全讓給柳姍姍一個人去糟蹋了?”

  “誰給你說有很多好吃的?”

  “不是嗎?電視劇裡,皇室的人每頓飯都會吃掉幾頭牛那麼多的飯菜。其實,吃進肚子的並不多,大多都浪費了。”我很認真地說。想著電視劇裡那些堆滿了桌子的飯菜,口水差點掉出來。沒辦法,我也餓了。

  “幼稚。”李雲澤冷冷地說,“我真的餓了,你平常中午吃的什麼,帶我去吃。”

  “不行。”我說。讓我帶皇太子去平民的食堂吃東西?到時候就算那幫子想做太子妃快想瘋了的女生沒有用口水淹死我,我也會被輿論的壓力給壓扁掉。

  “這是太子的命令。”

  “不行。”我拼死抵抗。

  “你這是抗令,在古代是會被殺頭的。”李雲澤冷笑了幾聲,“雖然現在我不能殺你的頭,但是小心我派人上你們家傳令,把你徵召到皇宮做宮女!”

  “我不答應就行了。又沒有法律規定必須聽你的命令。”我繼續抵抗。

  “那我就宣布徵召你做我的太子妃。”

  ……

  我差點哭出來,要是他真的宣布立我為太子妃,恐怕我還來不及逃婚就會被那些妄想成為太子妃的女生用口水淹死。我說:“好吧,我帶你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許再用這麼卑鄙的理由要挾我!”

  拿起飯盒,再找了一本書遮臉,我帶著尊貴的皇太子步履艱難地向食堂走去。

  快要到食堂的時候,李雲澤悶悶不樂地說:“原來你這麼怕做太子妃啊。不過真是奇怪了,竟然有人不想做高貴的太子妃。”

  哼,太子妃算什麼?別以為天下每個人都稀罕那個位置。

  離食堂越近,我的書在臉上就拿得越高。到最後離食堂只有幾步遠的地方,我乾脆用書把眼睛也給擋住了,完全憑著記憶中的方向感向食堂裡走。於是,幾秒之後,我毫不留情地撞在了食堂門側邊的牆上,撞得眼里金花四處迸濺。而冷血太子李雲澤,第一次發出了無法抑制的笑聲。

  5

  我敢說,如果我們學校的女生去參軍打仗,一定個個都是精兵。她們可以不要任何武器,只是向前線一站,雙眼瞪圓,接著敵軍就大批大批直接向地上倒。

  食堂裡,我和李雲澤各打了一份簡單的飯菜——我付的錢!然後,我們面對面在一張小餐桌邊坐了下來,緊接著我就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殺傷力極強的目光。還好我皮厚,不然現在肯定變成一個馬蜂窩了。

  “你在這裡吃,我換個位置。”我對李雲澤說著,一隻手用書擋臉,一隻手端起飯盒就想撤退,找個離李雲澤遠遠的地方享用午餐。我知道,這樣做,是明智的。

  “幹嗎換位置?怕我搶你的菜?”李雲澤冷冰冰地問我。

  我小心地勘測著周圍的殺氣,小聲說:“我們兩個坐一起,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請我吃飯,我們當然要坐一起咯。再說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請我吃飯,我怎麼能讓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呢?”不知道李雲澤故意裝傻捉弄我還是真傻,沒有察覺到四周的殺氣。

  “我在這裡,很危險。太子大人,拜託你,放我走吧。小女子招待不周,有勞了……哦,不對,電視劇裡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是多多得罪了。小女子多多得罪了,先閃一邊去了。”說著我就準備開跑。

  “好吧,你走吧。我下午就宣布你做我的太子妃。”

  我剛走了幾步,又繞了個圈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呃,食堂里人太多,已經找不到多餘的位置了。我只好用書捂著上半臉,拼命向嘴裡塞東西。雖然看不見,可是我已經感覺到了,周圍的殺氣越來越重。

  “你害怕?”李雲澤問我。

  廢話,當然害怕咯。在這麼多敵人面前,我孤身一人,不被大卸八塊就奇怪了。

  糟糕了,我已經感覺到帶著殺氣的人圍了過來,並且越圍越密!

  5555555,媽媽啊,我還不想死啊。

  呸呸呸,我是女英雄,有神意保佑,怎麼可能這麼年輕就死掉?可是,我的頭皮發麻,因為我已​​經清晰地聽見圍住我的人所發出的沉重呼吸聲了。

  剎那間,我把自己幻想成了巾幗女英雄,手持長矛,在圍了幾千層的敵軍當中奮勇戰鬥,尋找突圍的機會。

  55555,有沒有援軍啊?讓我一個人從上萬的敵人中突圍,也太沒人性了吧?

  “殿下。”周圍,一圈男人渾厚的聲音嚇得我差點跳起來。啊?不對!圍住我的不是那些嫉妒外加憤怒的女生?

  我放下書,看到穿著黑西裝的保鏢將我和李雲澤圍了起來,形成一道堅實的防禦牆。

  李雲澤用命令的口氣問我:“現在​​你不用害怕了吧?吃飯。”

  被這麼多人圍著,雖然知道是保護我的,但是依然不習慣啊!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著,我怎麼能吃得下去?

  “幹嗎還不吃啊?”李雲澤不滿意地說。

  “我吃我吃。”我趕忙向嘴裡塞飯菜。我相信,這是我這一生中吃得最驚心動魄的一頓飯。一邊吃,冷汗還一邊向外冒。

  我發誓,下次不論李雲澤再找什麼理由來威脅我,我都不會再和他在一起吃飯!

  “餵。”李雲澤放下空空的碗,說了一個字。

  我眨巴著眼,看著他面前的空碗。真想不到,皇太子吃這麼普通的東西,竟然還能有這麼大的胃口。等等,他叫我幹嗎?難道還想要一份飯菜?呃……不要了吧。

  “幹嗎?”我捧著飯盒,小聲問。

  “順便問你一個問題。”他說,“你們平民不開心的時候,一般會怎麼做?”

  “哭。”我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

  “我是太子,怎麼可能……”他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我盯著他,很驚奇地想:為什麼他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啊?還有,為什麼他說自己……難道,他不開心?

  他揮揮手,說:“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好一點的方法?”

  “罵人、摔東西、踢牆、跺地板、錘桌子,大喊大叫……你喜歡哪種?”我問。

  他瞥開目光,冷冷地說:“我相信洛明國的人民不會都和你一樣粗俗吧?心情不好,非得把自己弄得像個瘋子嗎?”

  我恨不得一口把叉子給咬掉。說我粗俗?說我像瘋子?哼,笨蛋,既然很不開心了,又何必還把自己弄得跟個君子一樣呢?釋放自己,才能釋放掉所有的不開心。不過,我才懶得跟李雲澤說這些大道理,就他那態度,肯定不會接受。再說了,他是尊貴的太子,可能死都會死得像個紳士。

  “有沒有好一點的方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

  我咬著叉子,說:“跑步,打球。”

  “我是說,文靜一點的。”

  真是麻煩,這人也太講究了吧!文靜……文靜一點的,現實中我還從來沒看到有人心情不好還文文靜靜的呢。算了,現實中沒有,我就想電視劇裡的吧,反正打發掉這個麻煩蟲就可以了。

  啊,有了。我說:“準備一個錄音器,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心裡想說的話全告訴錄音器。話說出來了,就輕鬆了很多。然後再把錄下的聲音放出來,以一個聆聽者的身份去傾聽。然後再錄下自己安慰自己的話,再放出來。這樣做一次,心情就會好很多了。如果做一次心情還沒好呢,那就做兩次,三次,總之,直到心情好了為止。”

  “如果一直不好呢?”他又問。

  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那就反復不停一直,直到好了為止。”

  “哦,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

  我笑笑,總算把他給打發掉了。沒想到,他馬上又說:“你說的這個方法,很適合精神病人。”

  我差點噴飯。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李雲澤又該回皇宮了。他站起來,看著我,說:“今天中午的飯很好吃,我想讓你帶我吃過晚飯才回宮。”

  我發出了一聲慘叫,腦海裡變得一片空白。

  5555555,太子殿下,您老就別折騰我了好嗎?由於午餐吃得太緊張,到現在我的肚子還在疼呢。而且今天中午請你吃飯,已經花去了我三頓飯的錢!

  6

  還好,我編了好幾個故事,找了好多個論點來向李雲澤說明學校食堂的晚餐有多麼多麼的難吃,並且演繹得聲情並茂,肢體語言與臉部表情合理運用,終於講得李雲澤不但對學校的晚餐失去了胃口,估計​​即使他回到皇宮都會吃不下東西。

  李雲澤回宮了,我終於抹了一把汗,鬆了一口氣。他胃口那麼大,要是每頓飯都纏著要我請,那我這個星期的生活費就要提前超預算了。不過,要是我回家告訴老爸皇太子纏著要我請吃飯,不知道他會不會驚訝得半天說不出來話呢?

  “夏冉,你講得好噁心啊。”一個男生在一邊捂著嘴說。

  另一個男生臉色發白,雙眼無光,像是食物中毒後的最初徵兆。他神情呆滯,慢慢地說:“夏冉,你說的這一切不是真的吧?我……我都不敢去食堂吃晚飯了。”

  我咧著嘴笑了起來,“廢話,當然不是真的。如果食堂廚師的作風真像我說的那麼糟糕,飯菜真的有那麼骯髒,我還會去那裡吃飯嗎?”

  “可是,我真的沒胃口了。”

  “剛才叫你不要聽,你怎麼偏湊過來聽呢?”我不屑地說。然後,拿出飯盒哼著輕鬆的小曲向外走。

  教室裡,一個男生喊了起來:“吃飯咯。”結果,那兩個仔細傾聽了我全場講述的男生“呼”地一聲竄出了教室,一路狂奔,沖向衛生間。

  唉,這些貴族子弟,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不過,我承認,自己剛才為了用最少的時間達到最大的效果,確實說得噁心了一點點,要不然也嚇不跑李雲澤那塊木頭了。嘿嘿,要是食堂的廚師們聽到了我的深情講演,非拿著菜刀把我給宰掉然後掛食堂門外示眾不可。

  吃過飯後,回到教室裡,那兩個男生的臉色灰白,雙手瑟瑟顫抖。讓他們去拍鬼片,連化妝都不用了,可以直接上鏡。

  快要上晚自習的時候,老班走進了教室,讓大家安靜下來,面色凝重地說:“同學們,明天教育部的王部長將要蒞臨我校參觀,所以接下來大家一起行動,將教室衛生好好打掃一下。”

  “唉——”無數個嘆氣聲拉得老長。

  老班接著說:“打掃完之後,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打掃完教室就放學?我沒有聽錯吧?哇哈哈,那我寧可每天晚上都打掃衛生呢——當然,不是我一個人打掃。

  “哦耶——”我喊了起來。

  但是,喊完之後,我趕忙埋下了頭。我以為全班同學都會一起喊出這個響亮的口號,可是,除了我,卻沒有一個人臉上帶著笑容。無數對眼睛盯著我,接著細碎的議論聲響了起來。

  “她瘋了?我寧願上晚自習也不想打掃衛生。”

  “估計她是瘋了。”

  “討厭的王部長,非來參觀一下心裡才舒服嗎?”

  “王部長不是你隔壁班死黨的老爸嗎?讓你的死黨給她老爸打個電話,叫他不要來參觀了,省得我們傷筋動骨大掃除。”

  呃……我承認,我是異端。不過,我實在不喜歡這些公子這些千金,打掃一下衛生又不會死人,幹嗎表現出這麼痛苦的樣子呢?再說了,把教室弄得乾淨了,我們自己待在​​裡面不也舒服嗎?

  “好了,大家開始行動。”老班說完,親自安排了一下哪些人打掃哪些地方,然後就離開了教室。

  我的工作還算輕鬆,負責擦桌子。而我像一隻服用了過量興奮劑的獅子,咆哮著——實際上,是我在哼歌——揮舞著抹布刷刷刷地從一張又一張桌子上擦過。每一張被我擦過的桌子都顯得鋥亮,甚至能映出人影。

  當我擦完了一排桌子,三個和我一起擦桌子的女生卻還停在同一張——也是她們選擇的第一張桌子旁,悠然地用抹布拂桌面,一邊拂,還一邊說說笑笑。

  我咬了咬牙,要不是我急著想跑回去看動畫片,我一定會學著她們的樣子,慢慢磨時間。

  當我從一張桌子走向另一張桌子時,抬起頭來,卻看到了正好退到我身邊的孟之然。他背對著我,彎著腰,雙手拿著拖把,在地上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長蛇。他不知道我站在他的身後,再退了一步,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腳上。

  我還沒來得及慘叫,他卻趕忙回過身來,慌慌張張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當看清是我以後,他微微一笑,說:“冉冉,是你。”

  “是我。”我回以一個微笑。雖然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冉冉”,可是我覺​​得我們之間陌生了不少。

  雖然他還是叫我“冉冉”,雖然他依然會對我微笑,雖然昨天他還不怕頂撞李雲澤而保護我,雖然他還是他,可是我覺​​得,眼前的這個孟之然,不再是我在冷飲店門外所看到的那個天使。

  我想,也許那個天使只是我一廂情願的錯覺吧。也許,孟之然對我所做的,他對每一個女生都會做出吧。我的心曾被他恬淡的微笑牽動,可是,他只是把我當作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吧。

  我轉開臉,躲開他的眼神,繼續擦桌子。可是,比起剛才少了很多力氣和精神。

  “冉冉,等一下我送你回家吧。”孟之然站在我身邊,說。

  “我騎單車,不用送了。你早點回家吧。”我輕輕說,不去看他。

  好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說:“好吧,你注意安全。”

  “謝謝。”我說。

  終於擦完了整個教室的桌子,我拎著書包就向停車棚開跑了。激動得彷彿怕稍微跑慢了一點,被老班抓回去,告知學校剛下的通知,晚自習不取消,照常上。

第七章兩人的郊外之遊

  吃過晚飯——哦,不,用過膳後,李雲澤獨自一人穿過迷宮般的皇室花園。秋天的花園裡,各種名貴的菊花競相綻放。紅色的楓、綠色的松柏、黃色的梧桐……繁多的色彩在秋天的晚風裡交織,織出一幅美麗而又淒婉的畫面。

  李雲澤站在一棵高高的梧桐下,抬起頭來,幾片黃葉從他的肩膀劃過。

  皇后又將總理大臣邀請到太和殿商量李雲澤與柳姍姍的婚事了。李雲澤打發走皇后派來的侍女後,卻沒有去太和殿,而是在傍晚的霞光中走進了皇室花園。

  望著掛滿黃葉的樹冠,他覺得有些疲倦了。被太子的冠冕束縛著,不能說自己想說的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連自己的感情,都不自由。

  眼神在漸漸黯淡下去的天空裡游弋,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女孩的臉。她咬著餐叉,調皮地眨眼,調皮地笑,調皮地對自己說話……

  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難得的笑。

  回國後,心情一直壓抑著,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好想找一個人述說,可是,誰又能聽懂一個皇子的悲哀呢?母后聽不懂,因為她只看到皇位的危機。天下人看不懂,因為他們都以為,皇位是一個包含著無數榮耀與尊貴的寶貝。

  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支錄音筆,按下開關,拿到嘴邊。可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對著這個沒有感情沒有溫度的小東西,他始終難以傾吐出自己的心懷。

  “瘋子。”他輕聲罵了一句。他認為告訴自己這個方法的女生是個十足的瘋子,可是想起那個女生的笑容時,他又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李雲澤把錄音筆放回口袋裡,想在花園裡走走,呼吸一下夜晚涼爽的空氣。當他走到一排觀賞柏樹後時,忽然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嫁給我吧。”

  李雲澤的腳像是忽然間被什麼牢牢吸附在了地上,那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裡迴盪,他想起了那個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的人——孟之然。

  穿過柏樹間的縫隙,李雲澤看到了孟之然的背影。而孟之然的對面,柳姍姍​​低著頭,沒有說話。李雲澤覺得有些奇怪,他們今天不上晚自習嗎?

  “我是真心愛你的。”孟之然的手裡捧著一束玫瑰。

  李雲澤冷冷地笑了一下,這樣的話,不知道孟之然對多少女孩子說過。他忽然想起了夏冉,想起了夏冉盯著孟之然時的眼神。心中一陣難過,憤怒……

  “真心愛我?”柳姍姍問。

  “是的,我愛你。嫁給我,做我永遠的妻子,好嗎?”

  柳姍姍慢慢地說:“對不起,我現在……我現在還不知道……對不起……”說完,她向著花園西邊跑了。花園的最西邊,就是皇后的寢宮,太和殿。

  柳姍姍離開後,李雲澤才從排列整齊得如同一列衛兵似的柏樹後面走出來。

  “太子殿下。”孟之然看到李雲澤,有些詫異。

  李雲澤點了點頭,問:“今天晚上沒有上課?”

  “晚自習臨時取消了。”孟之然盯著李雲澤。他相信,剛才自己對柳姍姍說過的話李雲澤已經聽見了。

  李雲澤向西走去,看也不看孟之然,說:“現在母后正在太和殿與總理大人商量我與柳姍姍小姐的婚事,不過你放心,這門婚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

  孟之然沒有說話,那個總是喜歡對別人微笑的男生,此時臉上卻冷如冰霜。

  2

  天氣晴朗,適合放羊……啊不對,天氣晴朗,適合流浪……也不對。對了,是天氣晴朗,適合遊蕩。

  咳咳,總之,我要說的是,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雖然梧桐樹的葉子都掉了個七零八落,城市失去了綠蔭的庇護,卻又不像夏季一樣燥熱。明朗的天空下,輕風如絮,緩緩吹過我的側臉。

  我獨自漫步在荷花池邊,享受著秋日的清涼。

  “夏冉——”那個討厭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

  我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盯著大步走來的李雲澤,想:這傢伙幹嗎?今天上午就覺得他很奇怪,老是叫一下我的名字,然後就不再說話了。我後來以為他故意耍我,或者想叫我請吃午飯,所以乾脆不理他了。

  李雲澤走到我的身邊,又喊了一聲:“夏冉。”

  我摀著耳朵,說:“太子殿下,你有什麼事能不能一次性說清楚?如果沒什麼事,就不要老是叫我的名字好嗎?我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你的好聽,所以你就不要再拿我的名字來煩我了好嗎?”

  “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啊?快說。”我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

  他慢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錄音筆,遞給我。

  我盯著錄音筆,兇巴巴地問:“幹嗎?”

  他按下一個按鈕,一陣“沙沙”的聲音從錄音筆里傳出。接著,我聽到了一個女生的聲音:“真心愛我?”

  我瞪著李雲澤,大聲說:“你毛病啊?錄一段電視劇裡男女主角的真心告白給我聽嗎?變態,神經病!”

  “繼續聽。”李雲澤嚴肅地說。

  另一個聲音傳了出來,“是的,我愛你。嫁給我,做我永遠的妻子,好嗎?”

  我的心瞬間凍結,冰冷得快要失去感覺。那個聲音是孟之然的,我知道,是他的。那個男生,拉過我的手,聽我說過很多話,關心過我,也對我冷漠過。我以為他在我的身邊只是若即若離,可是沒有想到,他這麼突然地向另一個女孩求婚。

  李雲澤關上錄音筆,放回口袋裡,他說:“孟之然在向柳姍姍求婚,昨天晚上正好被我遇到。”

  我低著頭,不說話。兩隻拳頭握得很緊,眼淚快要落下。雖然我曾經想,孟之然的家裡有權有勢,而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百姓家庭的孩子。他被很多女生喜歡,而我像一棵枯草般不起眼。我想就像李雲澤說的一樣,我們沒有好的結果。可是,當聽到孟之然向柳姍姍求婚的話語時,我的心裡依然一陣絞痛。

  “你怎麼了?”李雲澤問我。

  “沒事,沒事。”

  李雲澤又掏出錄音筆,遞到我面前,說:“你說過的,不開心的時候對著錄音機說話,然後放給自己聽,再自己安慰自己,就不會再不開心了。”

  笨蛋,我不開心的時候想罵人,想大喊大叫啊!

  他的手慢慢抬起來,很慢,放在我的肩上,他說:“冉冉,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孟之然不會喜歡你,但是我……”

  我突然一把推開了他,大聲衝著他吼了起來:“別說了!”

  他第一次這麼正經地叫我“冉冉”,可是,換來的是心中更多的酸楚。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獨自流淚。

  “冉冉,別這樣!”李雲澤走過來,拉住了我的手。

  手心像是觸電般的感覺,我丟開了他的雙手,他卻抱住了我的肩膀。他大聲說:“冉冉,不要這樣!”

  “你別煩我!”我大吵著,揮舞著手,重重打在了他的側臉。

  他安靜了下來,抱住我肩膀的手慢慢放開了。而我的手依然揚在空中,眼淚不停滑落。他的臉上,爬上了一片緋紅。

  我想說“對不起”,可是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我抽泣著,到最後哭得歇斯底里。

  他掏出手絹,遞給我。然後說:“對不起。”

  我接過手絹,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在我模糊的淚眼中,他越走越遠。突然心中一陣悸動,我想,他會不會就這樣走開?會不會,再也不回來?

  下午的課我沒有上,交給老班一份請假條後我就回家了。

  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起一個靠墊狠狠地摔在茶几上。覺得不夠解恨,又把靠墊抓了起來,用盡渾身力氣摔了好幾下。

  門鈴響了起來。

  我盯著門,想,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呢?難道是爸爸媽媽提前下班?不可能啊,他們都有鑰匙的。

  難道,是孟之然?

  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想到孟之然的時候,心裡忽然一陣緊張,心跳有一些加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他,或許,只是自己心情導致的條件反射吧。

  如果真的是他,來找我幹嗎?向我解釋為什麼會向柳姍姍求婚?告訴我,那隻是李雲澤給我開的一個玩笑?我不免覺得,自己的思想在某些時候荒唐得可愛——比如現在。

  門鈴連著響了兩次,傳遞著一個微妙的信息:門外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不耐煩是你的事!”我低聲說。然後,繼續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坐得筆直。

  門鈴再一次響了起來,而這一次絕對是瘋響,估計孟之然按著門鈴的按鈕就不在放手裡,想用門鈴煩躁的聲音摧毀我的精神意識。

  太可惡了吧!就算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一下我的門鈴啊!

  終於,我戰敗,氣呼呼地站起來,跑到門邊,拉開門鎖,猛地向外一推防盜門。接著,堅硬的門像是撞上了一個什麼“東西”,接著那個“東西”重重倒地,在樓道的地板上撞出了一個沉悶的聲音。

  我癟著嘴,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只顧著用門撒氣,卻絲毫沒有想到剛才的力量太大,站在門外瘋狂按門鈴的人估計現在鼻子已經被門撞歪掉了。

  我小心翼翼地從門裡伸出半個腦袋,卻發現門外的人不是孟之然。樓道裡,站著好幾個黑西裝男人,李雲澤站在他們的中間,他的腳下,躺著另一個保鏢。

  保鏢站了起來,一隻手捏著碎裂的墨鏡,一隻手摀著鼻子,指縫裡滲出了一絲鮮血。他看著我,那眼神惡狠狠的,似乎恨不得一口把我給吞掉。

  我擠出一絲抱歉的微笑,盯著那個倒霉的保鏢,心裡覺得有些可惜——為什麼剛才站在門外欺負我家門鈴的討厭蟲不是李雲澤呢?如果是他,我肯定會用盡全身力氣推門,把他的臉給撞成一面平底鍋。

  “等了這麼久才開門,太沒禮貌了。”李雲澤絲毫不管他的保鏢和我正大眼瞪小眼,冷冰冰地對我說。

  “你來幹嗎?”我說完,腦袋縮回門裡,重重關上了門。為了防止被偷襲,我只能隔著門和他們喊話了。

  該死的門鈴——不,該死的不是門鈴,而是李雲澤的保鏢。該死的保鏢又開始瘋按門鈴,鈴聲從我的耳邊傳出,吵得我快要瘋掉。

  我狠狠推開門,這一次外面的人有了準備,所以沒有造成傷害。我對著門縫里大聲吼:“別按了,煩死了!門鈴按壞了!”

  “你出來。”李雲澤說。

  “憑什麼?”

  “你心情很不好吧?去郊外走走,怎麼樣?”

  聽到李雲澤的話,我遲疑了好一會兒。他來這裡找我,只是為了帶我出去​​走走,而不是為中午的那一巴掌報仇?

  樓道裡,響起了好幾個腳步聲。聽聲音,應該是門外的人下樓了。哼,死小子,不是說帶我去走走嗎?怎麼說完就跑了?不對,肯定有詐!

  我小心地推開門,卻發現李雲澤依然站在門外,而剛才離開的人,只是他的保鏢。

  他說:“只有我們兩個人了,說話方便一點。”

  我看到他還穿著校服,很奇怪地問:“你下午不去上課嗎?”

  “即使我在學校,你看到我認真聽過課嗎?”李雲澤反問,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說了一句,“你住的地方真難找。這條路上住戶太過於擁擠,我的人問了好久才知道你的具體住處。”

  他的語氣,有些孤傲。

  我瞪著他,剛想說:我們平民的房子,沒有你皇太子的宮殿漂亮,寬敞。他卻搶先了一步,說:“有你這樣對待客人的嗎?開門,讓我進去坐坐。”

  我乖乖地打開門,但是依然兇巴巴地吼了出來:“有你這樣的客人嗎?態度跟搶劫犯似的。”

  他不理我,大大咧咧地走進客廳裡,像個賊似的兩隻眼睛四處亂瞄。

  估計他又要說我家裝修多麼簡單,擺設多麼陳舊了。

  和我預料的一樣,他看完客廳之後,站在茶几旁,說:“太簡陋了。”

  我本來神經搭錯了線,想給他倒杯開水。可是聽到他的話後,錯亂的神經恢復了正常,我重重把杯子一放,大聲說:“比起皇宮,肯定差遠了!”

  “沒錯,確實差地很遠。”他似乎並沒有聽出我的諷刺,反而很坦然地認為,我在讚揚他的宮殿。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再理睬他。悶著頭,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早點把他給趕走。要是我爸媽回來,看到家裡有一個男生,非宰了我不可。

  呃,不對……這個男生是洛明國的皇太子耶!要是他們真的看到太子在我們家,非高興得蹦出老高不可。特別是老爸,肯定跟見了走散多年的親兒子一樣,不到三分鐘,就能將這個消息傳遍這條小街。

  “你不是說出去走走嗎?”我問。

  “你願意?”他很驚訝。

  廢話,當然願意咯。要是老爸回來看到你在我們家,不知道家裡會鬧騰成什麼樣呢。我甩甩手,說:“走吧。”

  我們下了樓,當看到樓下眾多圍觀群眾後,我嚇得差點直接倒在樓梯口。還好還好,那些人不是來圍觀我的。

  停在一起的奔馳林肯旁,無數的大叔大媽大嬸圍著指指點點。而黑西裝的保鏢站成了一圈,圍住汽車。

  “真吵。”李雲澤輕輕說。

  我笑了笑,在心裡說:“活該。”

  一名保鏢看到李雲澤下來了,趕忙跑到林肯長車邊,拉開了後門。

  “上車吧。”李雲澤對我說。

  我歪過腦袋,說:“去哪裡啊?”

  “郊外。”李雲澤說得沒有絲毫感情。

  “不去了。”我轉過身。

  “好吧,坐公交車去。”李雲澤猜透了我的心思,說。

  我只是一個平民家的小孩,如果乘那麼名貴的轎車,肯定會手足無措。而且,在這麼多街坊鄰居的注目下乘車離開,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議論我。

  李雲澤對一個保鏢說:“你們先回去吧,我乘公交車就可以了。”

  所有的保鏢都站在原地不動,其中一個說:“殿下,我們要保護您的安全。”

  “好吧,留下兩個,跟遠一點。”然後,李雲澤看著我,說,“走吧,坐公交車。”

  我正要走,卻想起自己身上沒有多少錢了。如果再坐車去郊外,這個星期的零花錢肯定超標。我嘟囔著嘴,硬著臉皮說:“坐車,要錢。”

  “真是麻煩。”他學著我的樣子嘟著嘴,說,“你給我的那100塊錢還在呢。”

  我有一種想罵李雲澤是蠢驢的衝動,最後卻沒有罵出來,而是帶著無比諷刺的語氣說:“難道你不知道公交車每個人只用投兩元硬幣的嗎?”

  李雲澤點了點頭,很認真地回過頭,問:“誰有硬幣,借給我幾個。”

  黑西裝保鏢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搜錢包,都沒有找到硬幣。李雲澤有些焦急地看著我,說:“怎麼辦?要不我們就給100吧。”

  蠢驢!我伸出手,說:“100塊給我。”

  他呆呆地把錢掏出來給我,彷彿我是一個大膽的搶劫犯,而他只是一個文弱的小男生。接過錢,我飛快地跑到旁邊一家小店,把錢遞給店老闆,“給我一個冰淇淋。”

  轉過臉,卻看到李雲澤也跑了過來。而那群保鏢也跟在李雲澤後面,嚇得店老闆向我遞來冰淇淋和大把零錢的手不停顫抖。

  我看著李雲澤,而他看著我手裡的冰淇淋。他問:“你幹嗎?”

  “買東西,把100塊換成零錢。”我“虛心教導”。看著他還盯著我手裡的冰淇淋,只好對老闆喊了一聲,“再買一個,同樣的。”

  看著李雲澤身後的保鏢,我想,要不要給他們每人買一個呢?可是,如果給他們每人買一個,估計這一百塊錢就剩不了幾塊了。我舉著冰淇淋,問那些保鏢:“餵,你們要嗎?”

  沒有人說話,甚至連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沒有。我氣得咬牙,這幫人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好心想給他們買東西吃,他們卻像石頭似的不理睬我。哼,不給你們買了!

  李雲澤拿著冰淇淋,輕輕咬了一口冰淇淋上的巧克力脆皮?

  “好吃嗎?”我問。可是問完之後我就後悔了,李雲澤貴為皇太子,會稀罕民間的廉價食品?我仔細地盯著他,以為他會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來,然後大聲說難吃。可是,他像一個第一次吃冰淇淋的孩子似的,嘴慢慢動著,神情專注地品嚐,回味。

  “好吃。”好一會兒,他才說。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他說出“好吃”後臉上露出的淡淡微笑時,我竟然很開心地笑了。心裡,感覺到欣慰,溫暖。聽到孟之然向柳姍姍求婚後所產生的陰鬱紛紛飄散,被李雲澤一個恬淡的微笑掩蓋。

  我挑出四個硬幣,然後把剩下的錢塞進李雲澤的口袋裡,對他說:“坐車去。”

  他點了點頭,然後和我一起在小街上奔跑,向著公交站牌的方向,​​像兩個天真的孩子一樣,握著冰淇淋,微笑著飛奔。

  保鏢開著車從後面追了上來。好幾個保鏢的腦袋從車窗裡伸了出來,大聲喊著:“殿下——殿下——”

  我回過頭,想要等李雲澤處理好他的保鏢再帶他走——要不然,我就成了光天化日之下拐走太子的千古罪人了。可是,李雲澤在我回頭的瞬間卻拉住了我的手,腳步絲毫沒有停留。

  “801路,這輛可以到郊外嗎?”他盯著在站台旁停下的公交車,問。

  “可以。”

  我被他拽上了公交車,接著車門在身後關閉了。

  “殿下——殿下——”黑色的汽車跟在公交車後面,保鏢的嗓音被風扭曲得有些怪腔怪調。

  公交車開動了,李雲澤看了看車窗外的黑色轎車,對我微微一笑。

  “投幣。”司機瞥了我們一眼,冷冷地說。

  哦,我被李雲澤拽著,差點忘了投幣了。我抬起右手,想把掌心中的四枚硬幣投到身旁的投幣箱裡,可是突然發覺右手還被李雲澤牽著。我趕忙掙脫李雲澤的手,臉有些發燙。而李雲澤把臉轉向一旁,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投幣後,我和李雲澤肩並肩在同一排座位上坐了下來。我驚奇地發現,剛才好像不是我在拐騙皇太子,而是皇太子在拐我啊。要不是他連拖帶拽把我抓上車,估計我現在已經在黑西裝保鏢的包圍圈裡了。

  風從車窗外掠進,我靠在車窗上,稍稍鬆了一口氣。

  李雲澤碰碰我的肩膀,問:“你熟悉郊外的路嗎?”

  “不熟悉。”

  “你去郊外玩過嗎?”

  “去過……”

  我還沒說完,李雲澤卻點了點頭,說:“那就好。”

  然後,我把沒有說完的話說了出來:“……大概在我五歲的時候吧,常去。”

  李雲澤在冰淇淋上留下了兩行殘忍的牙印,盯著我,像看見了怪物。他說:“我……我沒去過,只是聽同學說郊外的草場很美。如果我們迷路了怎麼辦?

  “我們才不怕迷路呢。你放心好了,以你的身份,就算我們迷路了,肯定不到半小時就有直升飛機開始全城搜尋我們的踪跡了。”說完,我望瞭望公交車後面,接著說,“再說了,你的那幫保鏢一直跟著我們呢。”

  李雲澤輕輕點頭,繼續啃冰淇淋。啃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今天真好玩。”

  “對啊,好玩,好玩。”我附和著點頭。心裡卻說,還沒玩呢,剛上公交車就在說好玩了,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啊?

  “要是每天都吃這樣的冰淇淋,每天都像一個普通孩子一樣,騎單車上學,放學,該多好。”李雲澤的聲音忽然傷感了起來。他的雙眸,深邃無比。

  “如果久了,你就會覺得很累了。”我說。

  “有做皇太子累嗎?”他盯著我,問。眼神變得很迫切,似乎很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

  我瞟了他一眼,無奈地說:“我又沒做過皇太子,怎麼會知道做皇太子有沒有平民的生活累呢?”

  3

  我們在郊區的一個小站下了車,一直追逐著我們的黑色轎車沒有追丟,在我們身旁停了下來。而我們對轎車視而不見,轉過身,跑向了路旁的寬闊草場。

  有些泛黃的草地上,遠遠的地方,一條白色的光帶蜿蜒而過。

  “那是什麼?”李雲澤指著光帶,問我。

  “河。”我再一次發覺,有時候李雲澤的智商跟兩三歲的小孩子沒有多大區別。

  李雲澤在草場裡奔跑,時而停下腳步,張開雙臂,向著脫去了陰鬱的湛藍天空高聲喊叫。而我也跟著他,奔跑,跳躍——我和他,儼然是兩個發現了新大陸的原始居民。

  那群古板的黑西裝保鏢統統站在轎車外,站得筆直。他們盯著我和李雲澤,不知道墨鏡下的眼神是羨慕,是無聊,還是嘲笑呢?

  哼,管他們呢,好不容易可以這麼輕鬆一次,我就要瘋狂到底!

  在草場上跑累了,我和李雲澤肩並肩在草地裡坐了下來。我們望著遠方,望著明朗天氣里天空下的一切。

  好久,陽光漸漸西斜,李雲澤抬起頭來,對我說:“我想放風箏。”

  我歪著腦袋盯著他,說:“你想發瘋?這都什麼季節了,還放風箏?”

  他也歪著腦袋盯著我,“前些天你還放風箏呢。”

  “我那天心情不好,所以放風箏排解心裡的憂鬱!”

  “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放風箏抒發心中的歡快。”李雲澤反駁我。

  我對他張牙舞爪一陣,卻拿他絲毫沒有辦法。最後,我抓起地上的一把草,說:“神經病,就算你想放風箏,我們也沒有風箏啊。”

  “誰說沒有,風箏在那裡。”李雲澤說著,得意地指著遠處的保鏢隊伍。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卻沒有看到風箏,只看到幾輛黑色的轎車前,一排穿黑西裝的男人彆扭地站在那裡。難道李雲澤神經搭錯線,想把保鏢當成風箏放上天?呃……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想像力豐富得有點過了頭。

  我想了想,明白了,李雲澤是指,只要他想放風箏,他的保鏢哪怕開車回城裡,找遍大街小巷的商店也會給他買來。但是,現在都已經接近傍晚了,等他們把風箏買來的時候,估計天已經快黑了吧。

  李雲澤衝著可憐的保鏢們喊了一聲:“風箏。”

  “是——殿下——”一個保鏢趕忙回應,然後鑽進了車裡。

  看著那個忠實的保鏢,我有點哭笑不得。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保鏢並沒有開車去買風箏,他只是鑽進汽車,然後又從車門裡跳了出來。像變戲法般,他的手裡已經多了一隻風箏。

  不對,那個鳳凰風箏……和我在學校小賣部角落裡找出來的那個風箏一模一樣!

  保鏢把風箏送到李雲澤手裡,李雲澤看到保鏢離開了,對我狡黠一笑。然後,把風箏遞給我,說:“已經修好了。”

  我呆呆地盯著他,沒有去接風箏。

  “怎麼了?”

  “不是說燒了嗎?”

  “騙你的。快拿著啊。”

  我伸出手,碰了一下風箏手又彈開了。我大聲問:“給我幹嗎?不是你說要放風箏的嗎?又不是我說想放風箏,不要給我。”

  他急得恨不得把風箏揉成一團塞到我手裡,“這……這個風箏本來就是你的啊。”

  “但是你剛才不是很想放風箏的嗎?沒關係,就當我借給你的好了,不用這麼客氣。”我說。

  李雲澤的腦袋上急出了汗,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我……我不會啊。”

  “不會你還想放?”我張大了嘴。

  “前些天看你放風箏,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徹底服了李雲澤,不會放風箏還抱著那麼大的熱心。我只好站起來,接著風箏——還好為李雲澤準備風箏的人不像李雲澤一樣白痴,提前準備了線卷,要不然倒霉的保鏢非被李雲澤叫回城裡面買線卷不可。

  風箏漸漸騰起,代價是我拉著線在草地上跑得像只逃避惡狼的血盆大口的小綿羊,而張著血盆大口的惡狼,自然是跟在我身後跑得喜笑顏開的李雲澤咯。我跑得氣喘吁籲,而他還一邊跑一邊盯著天空中的風箏笑,幾次看到他的表情,我都有點想踢他。

  死小子,破太子,為了看一隻放飛的風箏,卻害得百姓我跑得快要斷了氣。要是你再笑誇張點,我非撿塊石頭讓你暫時失去意識。

  風箏終於平穩地停在了高高的天空裡,而我差點丟掉線卷躺在草地上就不再起來。我找了一塊高燥的枯草坐下,不停喘氣。

  身後,一個人蹲下來,他的氣息噴在我的耳朵上,然後我聽到了他的聲音:“我曾在天台上看到一個放風箏的女孩,很美。”

第八章太子選妃【完】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想著在草地上,在回來的公交車上李雲澤對我說的那些話,心裡突然悸動。在驚恐中,卻又帶著一種很古怪的心情——或許,是溫暖;或許,是欣慰;或許……

  門沒有關,我徑直走進客廳,順手帶上了門。在門關上的瞬間,我停下了腳步,不再能前進。家裡,一種很奇怪的氣息悄然流淌。空氣變得很重,壓迫著我,讓我的心慢慢結冰。

  我看著客廳裡的人,爸爸,媽媽,還有柳姍姍。

  我一直看著面目冷清的柳姍姍,她也看著我。她坐在沙發上,而爸爸媽媽站在一邊。看著柳姍姍的樣子,似乎比皇太后的資格還高。好久,我才疑惑地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到我家來?”

  “我來這裡,是代表皇后尋找太子殿下。”柳姍姍毫不客氣地說。

  爸爸和媽媽都看著我,滿臉陰鬱。我不知道柳姍姍對他們說了什麼,但是可以猜想,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太子殿下回宮了。”我說。

  “我知道。”柳姍姍冷冰冰地說。她看著我的眼裡,充滿了敵意。

  “太子殿下回宮了,所以你也可以回去了!”我提高了聲音。然後,對爸爸和媽媽說,“爸,媽,你們坐下。”

  爸爸和媽媽看著我,媽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裡帶著對我的失望。

  柳姍姍究竟對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他們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的心裡覺得一陣委屈,鼻子有些酸酸的。

  柳姍姍卻依然坐著,以一種山寨大王的姿態霸占著我家唯一的長沙發。她說:“夏冉,我今天來不只是代表皇后娘娘請殿下回宮,我還要代表娘娘告訴你一些不值得她親口告訴你的話。”

  不值得親口告訴我?什麼意思?是說我只是一個平民嗎?

  沒錯,我只是一個平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家庭里普普通通的女孩。我沒有你柳姍姍那麼高的姿態,沒有那麼高的心氣,​​更沒有那麼顯赫的家世。

  可是,只因為這個原因,你就可以隨意到我家來對我爸爸媽媽說一些損傷我的話嗎?就因為你是總理的女兒,就可以隨意破壞我們的家庭和睦嗎?

  我站在原地,腰挺得很直。在柳姍姍面前,我不想讓她覺得平民就一定卑賤。甚至,我想讓她明白,卑賤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自認為有了不起的家庭就自恃甚高的人。

  “皇后娘娘讓我告訴你,離太子殿下遠一點,不要纏著殿下,更不要用你對物質的追求,去破壞殿下的未來。”

  “纏著殿下?對物質的追求?”我問。

  柳姍姍譏諷地笑笑,說:“夏冉,這是皇后娘娘的原話。當然,我也認可娘娘的話。你和那些纏著殿下的人難道不是一樣的嗎?你以為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就可以讓別人認為,你纏著太子不是為了太子妃的高貴,不是為了以後身為皇家人的富貴?”

  柳姍姍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割在我的心上,讓我心疼。我有纏著李雲澤嗎?今天下午,難道是我約他去郊外玩的嗎?也許,按照柳姍姍和那個討厭的皇后娘娘的想法,我沒有拒絕李雲澤的邀請,就是“纏著太子”了吧。

  我大聲說:“柳姍姍,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什麼太子妃!不要以為天下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樣的嘴臉!我沒有纏著太子,更沒有想過從他那裡得到富貴!”

  柳姍姍冷冰冰地笑,似乎只把我嚴肅的辯解當作玩笑。她說:“不是為了富貴?那你為什麼還和太子走那麼近?你以為我有那麼好騙,聽你一說就相信你的鬼話?你們這些平民,誰不是一樣貪錢呢?”

  爸爸走到飲水機旁,拿出一個玻璃杯,接滿了一杯水。

  我看著沉默的爸爸,腦袋快要氣炸。柳姍姍對他的女兒說出那麼刻薄的話,他卻一點也不氣憤,反而為柳姍姍倒水!眼眶裡已經濕潤了,​​眼睛癢癢的,一不小心,淚水就會奪眶而下。我不怕別人怎麼說我,卻害怕連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不相信自己。

  “我不喝水。”柳姍姍對爸爸說。

  爸爸捧著杯子,轉過身,對柳姍姍說:“我有說這杯水是倒給你的嗎?”說完,他把杯子遞給我,然後為自己接了一杯水,一口喝掉,重重將杯子拍在飲水機旁的小桌子上。

  柳姍姍微微一愣。

  爸爸滿臉怒氣,大聲對柳姍姍說:“冉冉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你以為天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嘴臉?虧你還是總理大人的女兒,沒想到如此沒有教養!”

  看著爸爸發白的臉,捧著溫暖的杯子,我的眼淚掉了下來,蔓延過臉頰,落進杯子裡,濺起幾朵透明的水花。

  柳姍姍盯著爸爸,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她才點了點頭,說:“我暫且不管夏冉纏著殿下是為了什麼,可是我要告訴你,做大人的,應該好好管一下自己的孩子……”

  “這個家的一家之長是我,我懂得怎麼管教孩子。”爸爸怒氣沖沖地說,“如果我能見到總理大人,恐怕我該對他說,做總理的,不要只顧著國家大事,還應該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

  要是平常,爸爸肯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是,為了維護我,為了維護這個家的尊嚴,他敢說出從前不敢說的話。

  柳姍姍的臉色漸漸變了,但她依然保持著高姿態,徑自地說:“我想告訴你們,不要再讓夏冉和殿下在一起。”

  我注意到,柳姍姍開始不說是我​​纏著李雲澤了。

  一直不說話的媽媽溫和地說:“這是夏冉和殿下自己的選擇,誰也擋不住。”

  柳姍姍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看著我,說:“就算這是殿下和你的選擇,我也勸你一句,不要再和殿下在一起。如果你不知道現在的形勢,我來告訴你。內閣想要扶持殿下的哥哥李雲浩登基,而殿下幾乎得不到任何支持。但是,如果殿下娶了我,那麼我的爸爸一定會給予殿下很大的幫助。並且,以我爸爸的威信,相信只要他一句話,就能壓倒支持李雲浩的人。”

  我的心,彷彿被黑暗一點一點蠶食。慢慢地,融進黑暗裡。

  “我再說遠一點,如果殿下立你為太子妃,你能給殿下絲毫政治上的幫助嗎?我想在你成為太子妃的第二天,殿下就會被廢黜,由李雲浩替代他登基。明白了嗎,你只會害了殿下!”柳姍姍言辭很犀利。

  她繼續說:“我相信,在我成為太子妃後,很快殿下就能在我爸爸的支持下順利登上皇位。夏冉,你是聰明人,因為能看清什麼是利甚麼是弊。如果僅僅為了你自私的感情而讓殿下失去了皇位,我覺得對於殿下來說就太不值了。”

  “別說了。”我的喉嚨很堵,很痛,每說一個字都很艱難。

  “你明白了?”柳姍姍問我。

  我脖子僵硬地動了動,頭艱難地點了幾下,“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柳姍姍拿過身旁的小包,說:“當然,我們不會虧待裡。皇后娘娘親自交代我把這些錢交給你,希望你能再找一所學校。”

  說著,柳姍姍從小包裡掏出幾沓錢,放在了茶几上。

  “放心,我會轉學的。你把錢拿走,代我謝謝皇后娘娘。”我有氣無力地說。曾因為得罪了皇太子想過轉學,可是現在,和李雲澤不再針尖麥芒了,卻是我被勒令轉學的時日。我覺得,這些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情,是那麼諷刺,那麼好笑。

  柳姍姍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下客廳,然後說:“我覺得,你還是把錢收下吧。你們的家庭,需要這些錢。”

  眼淚再一次奔湧而出,無法抑制。我走到茶几邊,把錢塞進了柳姍姍的手提包,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把你的臭錢拿走,誰稀罕你們這些人的可憐?!走啊,你給我走!”

  柳姍姍被我嚇得站了起來,提著小包趕忙向門的方向走。在她離開之前,我聽到她留下了一句很刺耳的話:“家庭條件這麼一般,還裝什麼清高?”

  門關上了,房子裡只剩下我嚎啕的哭聲。以前在學校不想在那些富貴子弟面前流淚,可是今天,在柳姍姍的面前,我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眼淚彷彿決堤了一樣,瘋狂地撒落。淚水的氣息伴著無盡的感傷,在客廳裡飄蕩。

  “冉冉。”媽媽叫了我一聲,我看到,她的眼裡也滿是淚花。

  我擦乾了淚水,衝進自己小小的房間裡,關上了門。

  門外,媽媽敲著門,大聲喊著:“冉冉,好孩子,把門打開,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然後是爸爸的聲音:“你讓她哭一會兒吧,冉冉不會……”

  我趴在床上,淚水落進枕頭里。把臉埋進枕頭里,我想起了李雲澤下午對我說的那些話。

  風箏在天空中平穩地浮著,他蹲在我的身後,告訴我:“我曾在天台上看到一個放風箏的女孩,很美。”

  而我笑著說:“你在半路上看到個女鬼,是不是也會覺得她很美啊?”

  “無聊。”

  “你更無聊。”我低下頭,抿嘴一笑。他在我的身後,看不到。

  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他說:“把風箏拉下來,我們回去吧。”

  我轉動線卷上的捲軸,說:“這叫做收線,而不是'把風箏拉下來'。聽聽你用​​的什麼詞語啊,太粗魯了,一點也不像太子,倒像個街頭小流氓。”

  “其實,我很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民啊。”李雲澤的語氣低沉,想了想,問我,“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生,你會喜歡我嗎?”

  我不理他,盯著風箏,專心收線。

  “呃,那我換一種問法。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男生,讓你給我的鋼筆裡吸墨水,你會幫我嗎?”

  “切,普通男生,誰不會吸墨水啊?除非你是白痴才不會。”我笑著說。

  他有些尷尬地“哦”了一聲,然後又問:“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男生,你會和我說話嗎?會和我討論作業嗎?”

  “會啊。”

  風箏越降越低,在晚風中,李雲澤喃喃地說:“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男生,該多好啊。”

  我想,他一定是瘋了。

  在回城的公交車上,我們依然並肩坐在一起。我一直望著窗外的倒退的景物,而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他對我說。

  “校服啊。”我仍然看著窗外,頭動也不動。他從早上到上車後一直穿著校服,難道還會突然之間變化?

  “你再看。”

  我慢慢轉過頭,忽然發覺今天的李雲澤和往常那個冷冰冰的皇太子似乎完全不是一個人了。雖然高傲的氣質依然在,可是,今天的他,像一個對身邊事物帶著很大興趣的孩子。沒錯,一個對任何事都充滿好奇的孩子。

  他已經把外套的釦子解開了,露出了裡面的白襯衫。襯衫的胸口上,一團黑色的墨點依然清晰。

  “你有病啊?外套裡面穿短袖襯衫幹嗎?”我愣愣地盯著他,說。

  他學我的樣子,說:“你有病啊?沒看到這是什麼襯衫?”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墨跡。黑色的斑點裡,帶著我和李雲澤的回憶。那時候,他還是驕傲的皇太子,而我是桀驁的小女生。兩個人的爭執,今天想起來卻覺得那麼有趣,像是兩個孩子間的遊戲。

  我不禁“扑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問。

  “你不是說你的襯衫已經洗乾淨了嗎?”

  “沒有洗過。”

  “一直沒有洗過?”我瞪圓了眼。

  “對啊。”

  我趕忙向窗戶邊挪了一點,捏著鼻子說:“不管電視劇裡還是現實裡,我從來沒聽過——更沒有見過你這麼噁心的皇太子!怪不得呢,我老是聞到一股汗味!”

  “為了保存這些墨跡,當然不能洗咯。”李雲澤理直氣壯地說,而且還向我身邊挪了一點。

  其實,從他的身上,我聞到的並不是汗液的酸味,而是一種淡淡的清香。但是,我就喜歡和他作對,哼哼。

  “夏冉。”他喊我。

  “幹嗎?”我沒好氣地說。

  他咬了咬牙,說:“我命令你,做我的太子妃。”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瞪著他。我想,他是在和我開玩笑。

  他卻很嚴肅地說:“我在這裡宣布,我將冊封你為我的太子妃,也就是未來的皇后。”

  “神經病!”

  “我是說真的。”

  “無聊。”雖然我臉上表現出對李雲澤的鄙視,可是心里莫名地覺得甜美。

  2.

  太和殿裡,皇后和李雲澤面對面坐著。

  “澤兒,今天下午在外面,玩得很盡興吧?”皇后慈祥地說。在她年輕的臉上,流露著無限的關懷。

  李雲澤不知道皇后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只好老實回答:​​“回母后,我玩得很開心。”

  “那個女孩怎麼樣?喜歡嗎?”皇后依然和顏悅色。

  李雲澤點了點頭,說:“母后,我已經告訴她,即將立她為太子妃。”

  皇后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話語裡卻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不可以。”

  李雲澤望著皇后,“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你是太子,她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你們不可以在一起!澤兒,柳姍姍小姐出身名門,而且氣質也好,只有她能配上你。”

  李雲澤站了起來,大聲說:“母后,您曾經不也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嗎?”

  “你和先皇不一樣,先皇沒有皇兄和他爭奪皇位。”

  李雲澤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他的嘴裡,卻發出了幾個很陰冷的笑。他說:“母后,您說柳姍姍有氣質,出身名門,這些只不過是你的藉口罷了。您希望她成為我的太子妃,只因為一個理由——她的父親是總理罷了。”

  “沒錯。”皇后說。

  “如果真的因為皇位而讓我立一個不喜歡的女孩子為太子妃,那麼我不要再做太子了,我更不要做皇帝!”

  皇后站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澤兒,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先皇在天有靈,你就不怕他聽到傷心嗎?先皇從小就培養你,希望你能夠繼承他的皇位,可是……可是你說不想做皇帝!你就不怕愧對於先皇嗎?”

  李雲澤的眉頭皺在了一起,“母后,我了解父皇,我相信父皇不會逼我娶一個並不喜歡的女孩。如果我堅持不娶柳姍姍而失去了皇位,那麼父皇也不會怪罪我了!”

  說完,李雲澤轉身離開了太和殿。當看到殿外漫天的星辰後,他輕聲說:“父皇,我相信您能聽懂吧。父皇,其實,我真的只是想做一個普通人啊。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愛自己愛著的人……”

  3.

  我打開房門,看到客廳的燈依然亮著。爸爸沒有看電視,而是坐在沙發上,手上夾著一根香煙。客廳裡,已經云霧繚繞。媽媽坐在爸爸身旁,不停嘆氣。

  他們看到了我,卻沒有說話。

  我走到電話機旁,提起了話筒。

  “冉冉,不管你怎麼做,我們都支持你。”嗆人的煙霧中,爸爸突然說。

  我背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撥下了班主任的電話。電話接通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聽筒裡已經傳出了老班的聲音:“夏冉啊,身體好些了嗎?明天能正常上課嗎?”

  “老師,我要轉學了。”費了很大勁,我才說出來。

  爸爸和媽媽聽到我的話,不約而同地再一次嘆息。

  “轉學?為什麼啊?在雲京高中不開心嗎?有人欺負你了嗎?”老班一連串的問題,敲打在我的心上,心疼得我差點哭出來。

  “沒……沒有,老師。我在雲京高中……很好,很開心。可是……我想要離開了。”我快要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老師有些惋惜地說:“去哪裡啊?”

  去哪裡?我能去哪裡呢?我只想轉學,可是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該去哪裡。先離開吧,以後的路,再慢慢打算。我順口說了出來:“去杭城。”

  “杭城?挺遠的啊。”

  我不說話了,只是默默點頭。腦子裡幻想著,杭城有什麼樣的景色,杭城像不像雲京一樣,夏天裡有大片大片梧桐的綠蔭。幻想著,我在杭城的​​天空下騎著單車上學,放學。幻想著,我一直在杭城生活,而李雲澤,永遠被禁錮在他的皇宮裡……我們這一次分別,應該不會再見了吧。

  “好吧,冉冉,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學習,能夠快樂。”

  “謝謝老師,就這樣吧,希望您身體健康。”在我快要掛掉電話的時候,老班忽然又說了一句:“對了,冉冉,上次的事情,謝謝你。”

  “上次?什麼事情?”

  “你代我送給吳老師的那朵玫瑰……吳老師很喜歡,雖然花已經枯萎了,可是她依然保存著。呵呵,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從前我們本來在同一個地方教書,可是後來分別,都結了婚。但是,她的丈夫去世了,我因為家庭不和離婚了……唉,拖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呵呵,冉冉,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今天就到這裡吧,等身體康復了到學校來辦理一下轉學相關手續。”

  聽著老師用低沉淒婉的語調述說著他的故事,我的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滴在了話筒上。我猜想著,我和李雲澤的故事,會不會是老班與吳老師的前期故事的翻版。

  當我悄悄離開雲京後,李雲澤立柳姍姍為太子妃,然後順利登上皇位,成為洛明國最尊貴的皇帝。而我,依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在杭城裡慢慢長大,面對著每天電視新聞裡的皇帝,面對著那張冷漠孤傲的臉,遭遇自己的愛情,事業,家庭。

  “冉冉,你決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爸爸已經走到我的身後。

  我慢慢放下話筒,一隻手摀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真的轉學?”

  我帶著淚水,點頭。

  “真的……去杭城?”

  我再點頭。對於命運,對於皇后和柳姍姍給予的壓力,我已經屈服了。我沒有實力和他們鬥,更不想鬥。我明白,李雲澤是皇太子,和我的距離,遙不可及。

  “你叔叔在杭城的生意應該做得不錯。如果我們一家都遷過去,也不錯。至於我和你媽媽的工作……呵呵,我就不相信那麼大一座城市就找不到一份適合我們的工作。說不定,在杭城找到的工作比在雲京的工作待遇還高呢。”

  我拼命搖頭,鬆開摀住嘴的手,說:“爸,不要放棄這裡的家。”爸爸和媽媽在雲京的工作雖然算不上輕鬆,但是待遇很不錯。由於他們在工司做了很多年,所以獎金福利都很高。如果放棄了現在的工作,就等於放棄了前面好多年的努力。

  “傻孩子,我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杭城呢?”爸爸心疼地說。

  我只是隨便說一個地方瞞著老班,可是經爸爸這麼一說,我反而越來越想離開雲京了。只是,我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的逃離,而耽誤了爸爸媽媽的事業。

  我說:“爸爸,我只是去那裡上學,我可以照顧自己。我只是去那裡上學罷了……”

  4.

  已經第三節課了,夏冉依然沒有來學校。李雲澤的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夏冉會不會身體不舒服,所以又請假了?會不會昨天在草場上吹了太多風,所以傷寒了?

  他的心躁動不安,不停扭過頭去看著教室門外,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來。

  可是,夏冉​​依然沒有出現。

  下課鈴終於響了起來,班主任老師收拾好講台上的書,正要佈置作業,李雲澤忽然站了起來,臉上沒有表情,語氣裡卻含著誰都可以聽出來的焦急:“老師,為什麼夏冉今天還沒有來學校啊?”

  班主任的臉一沉,望著李雲澤,呆滯了好一會兒,才舉起手,示意李雲澤坐下。他嘆了一口氣,說:“向大家宣布一個壞消息……”

  李雲澤慢慢坐下,心裡突然被針扎般的疼。壞消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夏冉究竟怎麼了?

  “夏冉同學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她告訴我,她要轉學了。”

  教室裡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反而有一個女生很不屑地說:“夏冉是誰?”

  李雲澤猛地站了起來,大步向教室外跑去。柳姍姍望著李雲澤急匆匆的背影,眉頭皺了一下。而孟之然盯著柳姍姍,微微一笑。

  教室外,李雲澤的保鏢見到匆忙的李雲澤,紛紛低頭行禮,“殿下。”

  “準備車。”李雲澤說完,已經向樓下衝去。

  5.

  我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機裡跳動的畫面,思想卻飛到了千里之外。我一遍遍地回憶著第一次見到李雲澤的場景。他驕傲地指責教室太小,而我還不知道他就是太子,惡狠狠地訓了李雲澤幾句,做了一個讓人不得不“敬仰”的英雄。

  我想,李雲澤身為皇太子,第一次上學就被一個兇巴巴的女生給吼得撤退,他心裡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覺得我傷了他的面子,而不斷地思索該怎麼報復?

  他一定會有這些幼稚的想法吧,雖然他的外面像南極冰殼似的又冷又硬,但是那層面具下,他始終是一個17歲的高中生啊。

  門鈴響了起來,我沒有去開門,因為我知道,門外的人是李雲澤。我現在不想見他,更不想“纏”著他,影響他登上皇位。

  門鈴響了很久,我乾脆躲進自己的房間裡,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然後再把自己的腦袋塞到枕頭下面。

  不知道門鈴響了多久,後來我走出房間的時候,門玲已經停止刺疼我的耳鼓了。房間裡,門外,都很安靜,估計李雲澤已經離開了吧。

  我又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門開了,應該是爸爸和媽媽下班了。我轉過頭,卻看到李雲澤走進了客廳,而爸爸媽媽跟在他的身後,手裡拿著一些蔬菜。

  爸爸看到我,很奇怪地說:“夏冉,你在家怎麼不給同學開門呢?他說一直在門外等了你很久啊。”

  “殿下,你來這裡做什麼?”我瞥開目光,不去看李雲澤。

  “什麼什麼?殿下?啊?你……你就是皇太子?”爸爸聽到我的話,激動得手裡的蔬菜全掉到了地上。他一把握住了李雲澤的手,可是又覺得這樣的問好方式不適用於皇太子,趕忙像扔燙手的烙鐵似的扔掉李雲澤的手,後退一步,微微低頭,說,“殿下,您本人比電視劇裡的樣子好看多了。”

  媽媽沒有說話,撿起地上的蔬菜走進了廚房。

  “殿下,您好不容易來這裡一次,要不留下來吃午飯吧。”爸爸熱情得似乎有些過了頭。

  我不耐煩地瞪了爸爸一眼,說:“爸,坐下。太子殿下吃習慣了宮裡的山珍海味,怎麼有胃口吃我們普通百姓家的飯菜呢?”

  李雲澤走到我身前,說:“夏冉,你在騙自己嗎?難道你忘了,你帶我在學校食堂吃的那頓飯,我有多麼喜歡嗎?對於我來說,那頓飯終身難忘。”

  爸爸站在一旁,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正好媽媽從廚房裡走出來,冷冰冰地說:“來幫忙做菜。”

  爸爸拍拍腦袋,說:“噢,殿下中午會在這裡吃飯,我去買條魚。”

  “他回宮吃!”我大聲對爸爸說。

  “我就在這裡吃。”李雲澤馬上說。

  爸爸對我神秘地笑了笑,然後出去了。

  李雲澤在我身邊坐下,側著頭說:“夏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昨天我們還好好的,今天你卻對我這麼冷漠?夏冉,告訴我,這是你的遊戲,好嗎?”

  “殿下,是的,這是我的遊戲。”

  我聽到李雲澤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心更加疼痛了。這麼好的一個男孩,我真的要傷害他嗎?他對我的好,難道換不回我的一絲同情嗎?

  可是,馬上我又告訴自己,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啊,他是我們未來的皇帝。我的鼻尖很酸,連呼吸都隨著疼痛的心抽搐。我說:“殿下,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遊戲。從第一天認識你開始,一直是我的遊戲。”

  “夏冉……”李雲澤望著我。

  我的眼神從他的臉上劃過,竟發現,他的眼圈紅了。

  我的殿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得不這樣說啊。殿下,請你離開,好嗎?殿下,你會娶柳姍姍,你會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皇帝。

  “我不信。”

  “我是說真的。”

  爸爸很快買魚回來了,李雲澤似乎故意躲開我,不想听我說那些口是心非的話,站起來,對爸爸說:“我幫你殺魚。”

  爸爸愣了一下,說:“殿下,您坐,您坐。”

  “我想殺魚。”李​​雲澤的聲音蕭瑟。

  我望著窗外灰濛蒙的天空,望著天空下灰濛蒙的城市。今天似乎很冷,城市裡飄灑的黃葉間,風一縷一縷拂過。

  爸爸哭笑不得,“魚已經殺過了。”

  “我幫你做魚。”

  “殿下,您會做魚?”

  “不會。”李雲澤搖頭。

  “那您……您還是坐這裡看電視吧,好嗎?”爸爸更哭笑不得了。

  “我看著您做。”

  爸爸拗不過李雲澤,只好讓他跟著進了廚房。於是,小廚房裡被爸爸媽媽和李雲澤擠了個滿滿噹噹,廚房裡不停傳出了李雲澤被油煙嗆出的咳嗽聲。

  我想,我和李雲澤的差距始終很大。他就要結婚了,而我還是一個騎著單車上學的小女生。他就要成為皇室的主人了,而我,依舊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聽著廚房里傳出的咳嗽聲,我卻又忍俊不禁。要是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該多好,要是我不去杭城,要是李雲澤不用因為出生於皇室中而不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該多好。我盯著廚房開著的門,油煙一陣一陣騰出。然後,趕忙掏出紙巾,抹去了臉上的淚跡。

  吃飯的時候,圍著圓桌,我和李雲澤座位相鄰——爸爸故意這樣安排的。我慢慢地向嘴裡拔飯,頭也不抬,一句話也不說。

  爸爸向媽媽的碗裡夾了一片肉,李雲澤趕忙學著爸爸的樣子,揮舞著筷子向我碗裡夾了一塊魚肉——我想,這是他第一次向別人的碗裡夾菜吧。但是,我視而不見,只是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李雲澤的老師——爸爸一眼。

  爸爸裝作沒看到我的眼神,對李雲澤說“飯菜合口嗎?”

  “好吃,要是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就好了。”李雲澤說。

  媽媽對李雲澤的態度並不像爸爸的態度一樣好,她冷冰冰地說:“宮裡的菜不好嗎?”

  “宮裡的菜好,可是缺少一種味道。”

  “宮裡的御廚做的菜還會比我們的菜少一種味道?”爸爸很驚奇。

  李雲澤點了點頭,“有一種味道,他們永遠也做不出來。那種味道的名字是,'家'。”

  家的味道?是啊,從李雲澤在廚房裡瞎湊合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到了一種很美妙的味道。可是,畢竟我們不是一家人啊。我說:“殿下,快點吃,吃完您還要去學校呢。另外,下次不要來我們家了,不然皇后娘娘又會生氣了。”

  “母后?”李雲澤看著我,停下了筷子。

  我不理他,難道他會不知道皇后讓柳姍姍來我家說的那些難聽的話?皇后是他的母親,難道母親為兒子做了些什麼,會不向兒子透露絲毫?

  “到底怎麼了?”李雲澤放下筷子,問。

  我不回答。

  李雲澤又對爸爸說:“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爸爸只是笑,媽媽卻說了出來:“昨天晚上,皇后娘娘派總理大人的女兒到我們家,教育了一下冉冉。”

  李雲澤的臉色剎那間變了,他站起來,抓住了我的手,對我說:“夏冉,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意思!你跟我走,現在就去。”

  李雲澤拉著我跑出了家門,我聽到爸爸的聲音從門里傳來:“有什麼事,吃完飯再去吧。”

  “來不及了,回來再吃。”李雲澤喊著,腳步卻沒有停下。

  我被他拽著向樓下跑,不由得想起了昨天下午,他也這樣拉著我的手,奔向公交車站。在他的手心裡,我的心融化了,我屈服了。我以為自己很勇敢,可以用很冰冷很傷人的話讓李雲澤忘記我,離開我。可是,當看到他的臉時,卻有很多反复在心裡背誦過的話無法說出口。

  看到他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是不忍心。

  樓下,李雲澤的保鏢和車都在。他把我塞進了豪華的長車裡,然後關上門,對司機說:“去總理大人的府上,要快。”

  “是,殿下。”司機答應了一聲,緊接著汽車平穩地開動了起來。

  我有些不解,還以為他會帶我去皇宮,沒想到目的地卻是總理府。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輕描淡寫地說:“總理大人今天中午設宴,我沒有去。等我們到了總理府,你就明白了。”

  總理府坐落在一片戒備森嚴的別墅區。別墅區華麗的大門外站滿了警衛,而且別緻的圍牆邊,每隔幾米遠都設有一個荷槍實彈的警衛。據說,這個小區里居住的都是政府要員。

  門口的警衛只是看了一下車牌就打開了大門,黑色的車隊平穩地滑進了小區裡,在秋季難得的綠蔭中慢行了一分鐘不到,在一幢典雅的白色別墅外停了下來。

  下車後,李雲澤又拉住了我的手,拉得很緊,不願放開。他拉著我走進了總理府,經過一個大廳和一道門廊,進入了總理府的飯廳。

  我原以為參加總理宴會的會有很多人,卻與預料相反,白色秀氣的餐桌邊,只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乾瘦卻不乏高貴氣質的中年男人,應該是總理吧。坐在總理身邊的是柳姍姍,而柳姍姍身邊的……

  我瞪大了眼,那是孟之然!

  “殿下遲到了。”總理微笑著對李雲澤點了點頭,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時,眉頭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後,不失禮節地問,“殿下,這位是……”

  “夏冉。”李雲澤淡淡地說。

  總理微笑著,說:“張姨,再上兩份午餐。”

  “不用了,大人,我們已經吃過了。”李雲澤說。

  該死!誰告訴你我們吃過了?還在車上的時候我肚子就餓得“咕咕”叫了。早知道會被這個瘋子拽出來,我就該多吃一點啊。我最喜歡吃的紅燒魚啊,一口還沒吃到就被李雲澤抓來挨餓了。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李雲澤的做法是很理智的。當我看到柳姍姍那張輕蔑的臉時,我才發覺忽然之間我很飽了,再吃一點東西就有可能吐掉。

  柳姍姍盯著我和李雲澤拉在一起的手,肯定在心裡將我詛咒了不止一百次。

  555555,你少詛咒幾次好不好?難道你看不出是李雲澤死死拽著我的手不放嗎?要是他力氣再大點,估計我的手掌已經被捏得骨折了。

  孟之然對我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而我就覺得更加飽了。真不知道他算哪根蒜苗,竟然可以和總理大人坐在一起吃飯。

  李雲澤拉著我在飯廳邊的沙發上坐下來,盯著餐桌。我又想罵他是白痴了,難道他就不覺得看別人吃飯是一件很彆扭的事情嗎?

  總理乾脆放下餐具,擦掉嘴上的油跡,步態優雅地走近,坐在旁邊的一張單人沙發上。然後,他吩咐僕人泡了一壺茶。

  總理盯著我,而我盯著乾淨得能夠反射出人影的白色地板,以及地板上我和李雲澤毫不客氣留下的腳印。

  “你真的姓夏?”總理問出了一個很古怪的問題。

  我趕忙點頭,心跳快得難以抑制。不就見到了常常出現在電視機屏幕上的總理嘛,有什麼好激動的?

  “夏冠怡是你什麼人?”總理接著問。

  我抬起頭來,還沒說話,卻發現李雲澤,以及還在吃飯的柳姍姍和孟之然都睜大了眼,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總理或我。

  我趕忙搖頭,說:“不認識。夏冠怡是誰啊?”

  柳姍姍輕蔑地笑笑,說:“前總理都不知道,笨。”

  前……前總理?總理大人不會被餓出毛病了吧,竟然問前總理是我什麼人?要是前總理真的是我什麼人,我還用得著做一個人見人欺負的小平民了嗎?

  “總理大人真幽默,天底下姓夏的多著呢。”李雲澤木然地說。聽不出他這句話裡是在幫總理還是幫我。

  總理喝了一口茶,推了推眼鏡,微笑著對李雲澤說:“殿下,今天邀請你赴宴原本是想宣布一件事情。現在殿下來了,我就直接告訴你吧。”

  “請說。”李雲澤很有禮貌地說。看得出來,他對總理大人是有幾分敬畏的。

  “關於小女柳姍姍的婚事……”總理扭過頭去,看了看柳姍姍。

  李雲澤馬上說,:“大人,我已經拒絕了,請不要說了。”說著,他把故意拉緊我的手微微抬起,似乎在告訴總理大人,他身邊的女孩——也就是我啦——才是他的太子妃。

  可是,這樣做合適嗎?因為我而失去總理的信任和幫助,失去皇位,值得嗎?

  總理擺擺手,說:“殿下,你理解錯誤了。我想宣布的是,我將擇吉日,為小女柳姍姍與大皇子李雲浩舉辦訂婚典禮。”

  “很好。”李雲澤平靜地說。然後,他終於放開了我的手,站起來,面向著柳姍姍,說,“那麼我就提前祝福皇兄與柳姍姍小姐了。”

  孟之然和柳姍姍同時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等等,李雲澤的皇兄?李雲浩?孟之然?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李雲澤又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從沙發上拽了起來,對柳姍姍和孟之然說:“皇兄,未來的皇嫂,我也宣布一件事。一個星期後皇宮內將舉行宮廷舞會,我將在舞會上宣布立夏冉為太子妃。”

  然後,他轉過頭看著我,指著孟之然對我說:“一直忘了向你介紹,他的原名,李雲浩,是我的皇兄。為了在我之前接近柳姍姍小姐,所以化名為孟之然,到我們班上學。”

  孟之然……哦不,李雲浩和柳姍姍的臉色同時變了。

  李雲澤卻看也不看李雲浩和柳姍姍,對總理說:“大人,話已經說完了,我們應該離開了。”

  是啊是啊,該離開了。我怎麼覺得又開始餓了?

  呃,剛才李雲澤說下週就宣布立我為太子妃?這是不真的吧?鬱悶,哪有這樣的人,還沒得到我的同意就說立我為妃?

  “等等。”總理也站了起來,對我說,“夏冉,有個東西我想拿給你看看。請跟我到書房來。”

  “我也去。”李雲澤說。

  東西?什麼東西?我疑惑,卻被李雲澤拽著跟隨著總理走出了飯廳,走上了旋轉樓梯。死李雲澤,總理到底是給你看東西還是給我看啊?我又不是不會走,幹嗎這麼死死地拽著我啊?

  總理的書房很寬,比我家總面積還寬。乾淨的書房四面擺滿了大書架,書架上塞滿了大大小小的書籍。書房的正中,擺著一張很古典的大書桌。書桌看上去有些陳舊了,與書房裡的高貴裝飾混在一起,顯得有些彆扭。

  我和李雲澤走到書桌邊停了下來,李雲澤盯著書桌,我猜對於這張桌子他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吧。

  總理大人走到書桌內側,拉開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有些古老的木製相框。他把相框捧在手裡,細細的觀看了好一會兒,才遞給我。

  我想雙手接住,可是一隻手被李雲澤抓得很緊。我不得不狠狠地踩了李雲澤一腳,然後低聲說:“放手!”

  李雲澤聽話地放開我的手,總理看在眼裡,不得不露出​​了快意的笑聲。

  我接過相框,看到古老的相框裡封存著一張同樣古老的照片。黑白的照片裡是一條飄著雨的長街,長街上,穿著簡單的一對年輕夫婦緊緊依偎,對著鏡頭露出恬淡的笑。

  我意外地發現,年輕女人的臉,竟和我的臉有些相似。

  “認識嗎?”總理問。

  我把相框遞過去,搖搖頭。

  總理接著相框,凝視著照片裡的人,說:“照片裡的男人,名字是夏冠怡。”

  我想,總理肯定是餓壞了,不然怎麼會問我兩次認不認識前總理呢?不過,我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照片裡的女人,和往常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有些相似呢?

  總理嘆著氣,說:“要是能找到真明老師的後人,該多好。”

  “真明?”我問。

  總理點了點頭,說:“夏老師的名號,真明。”

  6.

  離開了總理府,在車上,李雲澤看出了我的疑慮。他問我:“怎麼了?你認識夏冠怡總理?”

  “不,不認識,只是看過他的照片後覺得好奇罷了。”

  “想不想多了解一些前總理的故事呢?”李雲澤似乎來了興致。

  我點頭。

  他望著汽車前方,彷彿在記憶裡搜尋著什麼東西,“夏冠怡是洛明國很了不起的總理。雖然他做總理的時間不長,卻在做總理的幾年裡培養出了不少政員弟子。如今的總理大人,就是他其中的一名弟子。”

  怪不得,總理稱前總理為夏老師。

  “夏冠怡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從政,從低級公務員一步一步爬升,做上總理的時候已經41歲。在他做總理的時間裡,民間好評無數。然而47歲時,他輔助先皇——也就是我的父皇登基以後,妻子病亡,悲痛交加,於是他選擇了辭職,將妻子的骨灰帶回文明國。忘記說了,他的妻子,是一個文明國的女子,比他小5歲。”

  “這麼簡單的理由,他就放棄了職位?”我問。

  “簡單?”李雲澤反問,“沒錯,當時很多人不能理解,僅僅因為妻子病故就放棄肩上重擔,放棄總理職位,確實有些說不過。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做出那樣的選擇完全是情理之中。夏冠怡24歲時認識了他後來的妻子,並且兩個人一往情深,5年後他們結婚,幾十年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夏冠怡忙於國家大事,所以常常許諾陪妻子回故鄉,卻常常由於公務而失信於妻子。妻子的病故,他深深自責,於是辭職後就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妻子的骨灰離開了洛明國。”

  我盯著李雲澤,說:“這麼感人的愛情故事?”

  “對啊,好感人的愛情啊。”李雲澤故意把“愛情”兩個字說得很重,並且看著我,眼神裡流露著有些曖昧的氣息。

  “神經病,花痴!”我罵了一句,然後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你對前總理的故事蠻熟悉的嘛。”

  “在皇家圖書館里花了很多時間。”

  我笑笑,算是回答。

  汽車在我家樓下停了下來,李雲澤打開車門,說:“回家了,終於可以吃飯了。”

  我一腳把他給踢了出去,低聲說:“去你的,這是我家,不是你家!下次不許到我家來蹭飯吃!”

  司機愣愣地看著我,估計是從來沒有見過敢對太子動粗的人吧。

  飯後,李雲澤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而我把想要和太子調侃的老爸拉進了廚房,再關上了門。

  “怎麼了?冉冉,你跟著殿下出去玩了一圈,臉色好看多了。”爸爸笑著對我說。

  我說:“老爸,我問你,爺爺是不是前總理?”

  爸爸的笑僵住了,接著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一陣狂笑。笑完之後才說,“你爺爺是總理?我還是太子呢。”

  “老爸,我是說正經的!”我扭了爸爸一把,問,“爺爺的名字不是夏真明嗎?”

  “對啊,可是前總理的名字是夏冠怡啊。”爸爸馬上說了出來。

  爸爸快速的反應讓我更加懷疑了,我說:“剛才李雲澤帶我去總理家了,總理宣布將柳姍姍嫁給李雲澤的哥哥李雲浩,然後他給我看了一張前總理夫妻年輕時的照片,照片裡的女人和我有一點相像。還有,後來總理告訴我,夏冠怡是前總理的名字,而他的名號,真明。”

  “巧合,只是巧合。”爸爸的笑有點彆扭。

  “爺爺在哪裡?我記得小時候你說起過他,可是等我慢慢長大了,卻一直沒有見過爺爺,而且你後來再也不提到他了。”我固執地相信,爺爺就是夏冠怡。

  “已經長眠在了母親的家鄉。父親不希望我們再提起曾經的事,曾經他常常說,因為那些工作,而一直忽略了母親……”爸爸的臉上,陰雲密布。

  我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家裡總是很少提起爺爺,甚至在外面爸爸從來不會談論爺爺的事情。因為,爺爺已經把做總理的事情遺忘了,甚至改了名字,悄悄在民間居住。爸爸和叔叔回到了洛明國,而他卻依然守著愛人的墳墓。

  我想,我能在雲京高中上學,說不定沾了爺爺的光吧。只是,學校的老師不知道,我也一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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